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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指着旗袍问"这是太奶奶的吗",他没说话,只是摸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见里面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正给旗袍缝盘扣,针脚歪得像条蛇。
离开时,孙子在纪念馆门口捡了片银杏叶。
叶面上的纹路像红绸包上的流苏,被风吹得贴在袁永熙的鞋尖上。
他想起陈琏说过"人死了会变成树",现在看来,他们倒真的变成了些什么——是盘扣里的铁丝,是石榴籽里的仁,是银杏叶上的纹,是青砖缝里藏不住的,那些被时代碾碎又拼起来的,零碎的疼。
夕阳落在纪念馆的瓦上,像1948年陈布雷灵堂里的烛火。
袁永熙把半枚盘扣和那片银杏叶放在碑前,听见风里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数盘扣:一,二,三...数到第七颗时,正好有只鸟落在碑顶,羽毛红得像当年的红绸包,叫了两声,往昆明的方向飞去。
他知道,那是陈琏来收她的东西了。
带着母亲的旗袍,父亲的钢笔,丈夫的牵挂,孩子的眼泪,还有那截从1919年就跟着她的脐带血,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的路或许长,但这一次,再没人会把她扔出窗外,再没人会让她数着盘扣坠落,只有红绸包上的年轮,一圈圈记着:她来过,爱过,活过,像颗没被虫蛀的石榴籽,在土里藏了一辈子,终究还是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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