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只有压抑到极点的粗重呼吸声。
“不够！”
唐生智自问自答，“外面的畜生！炮火比我们多！枪炮比我们多！他们踩在我们家亲人的尸骨上撒野！拿我们姐妹父老的命取乐！”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知道两千年前，楚霸王项羽怎么破秦军四十万主力于巨鹿的吗？！”
唐生智的声音陡然拔高，“项羽过河后，沉其舟！破其釜甑！烧其庐舍！”
“沉船！砸碎饭锅！烧掉房子！他就让那三万楚军明白一个道理！前面是豺狼秦军，后面是滔滔大河！打不赢就是死！想活命？唯有向前！豁出命去杀！杀光那四十万秦军！别无他路！”
他环视着众人愈发赤红的眼睛：“今日！我们南京城里的兄弟！有退路吗？！”
“没有！”
“身后就是长江！跳下去淹死？！再被鬼子捞上来砍掉脑袋挂在城楼上？！”
他猛地抽出那柄插在地上的中正剑，剑锋指向下关的方向，怒吼道：“老子唐生智今天！也当一回那西楚霸王！”
“砸锅卖铁？我们锅早就没了！烧房子？南京城哪还有完好的房子？！但我们如今只有烂命一条！”
“就这点‘破釜沉舟’的本钱！全给老子带好！老子带你们走一趟！”
“目标是下关码头！不是突围逃命！不是去救人！是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把那些正在祸害我们父母妻儿兄弟姐妹的畜生！生吞活剥了！”
闻言，王铁柱浑身剧震，眼睛瞪得像铜铃，猛地一拍大腿：“司令！俺王铁柱读书少！就听懂一句！没有退路，就他娘的杀他个痛快！破釜沉舟！干了！”
陈振华浑身浴血，眼神却亮得惊人，接口道：“西楚霸王能破釜沉舟，我等南京儿郎，也能以残躯换他狗日的一条血路！！”
萧山令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唐生智：“司令！下令吧！是死路，也是唯一能杀鬼子的活路！这‘舟’今天砸定了！就为那些枉死的乡亲！”
唐生智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剑锋狠狠向下一劈，指向那通往‘地狱血海’的方向：“那就走！捡起地上的家伙什，一颗土坷垃都得给老子当铁块使！目标下关！沿着来时的路，杀回去！”
“不救人，不突围！只求斩尽杀绝！听明白没有？！”
“明白！！！”
“破釜沉舟！杀他狗日的！！”
院子里的怒吼汇聚成的杀意，直冲云霄。
夜色似乎被血水浸透了，惨淡的月光挣扎着穿过硝烟，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只能映照出巷陌间狼藉的尸体和燃烧的断壁。
唐生智的‘破釜沉舟’之令，如同点燃了所有残兵骨子里最后也是最暴烈的那根引线。
当陈振华那一百零三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残兵，悄无声息地融进下关外围如同地狱般混乱的街巷阴影中时，这场惨烈到极致的‘赴死之旅’便猝然爆发。
没有号角，没有呼喊，只有无数生命在最后时刻用尽全力的呐喊刻印在破碎的城垣之上，汇成一首惊心动魄的绝命诗篇。
一条狭窄支巷的拐角，日军一个三人巡逻队刚转过弯。
“嗖！”
黑暗中，一根冰冷的铁丝如毒蛇般瞬间从旁边低矮残破的门洞里射出，精准而狠辣地勒住了最后一人的脖子，猛地收紧！
“唔……”
鬼子兵的喉骨发出瘆人的咯吱声，徒劳地挣扎。
与此同时，两侧塌掉半边的矮墙上，两个黑影带着必死的决绝如鹞鹰般猛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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