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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张三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浑浊的眼中是压抑不住的贪婪与火热,那光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他死死攥着手中那杆早已磨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长枪,心脏在肋骨下“砰砰”狂跳,如同战鼓擂动。那不是因为恐惧,恰恰相反,是源于一种即将要掌控一切、为所欲为的极致兴奋!
京城!
这就是传说中遍地黄金、女人如水的京城啊!
出发前,京郊大营的主将赵屠将军唾沫横飞地向他们保证过。
城里那个乳臭未干、常年病歪歪的小皇帝,早就被首辅大人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此刻恐怕正躲在龙椅下瑟瑟发抖!
至于守城的那些金吾卫,不过是一群拿着高俸禄、连刀都快握不稳的软蛋废物,一冲就垮,一吓就跪!
“清君侧,诛国贼!”
口号喊得山响,但在张三这种大头兵的心里,翻译过来只有一句话——只要冲进去,金银财宝任你抢,高门大户的闺女小姐任你睡!
想到那些平日里只能在梦里幻想的、肌肤如雪的娇贵女人,即将要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张三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一股邪火从小腹直冲脑门。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同样满脸潮红、眼神狂热的袍泽,咧开大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
“兄弟们,这泼天的富贵,轮到咱们了!”
“吼——!!!”
随着主将赵屠那柄巨斧向前猛地一挥,数万叛军如开闸的黑色洪水,发出了足以震散流云的野蛮嘶吼,朝着那座洞开的、仿佛在用沉默嘲笑他们的玄武门,席卷而去!
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人感觉不真实!
冲过城门,象征性的抵抗简直就是个笑话,几十个金吾卫连像样的阵型都没摆出来,就被他们冲锋的铁蹄瞬间碾成了肉泥。
他们踏上了那条足以容纳十马并行的朱雀大街,胜利的狂喜让张三几乎要仰天长啸。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待会儿是先去抢钱庄,还是先去砸开哪家达官贵人的府门,找几个漂亮的小娘子快活快活。
整条朱雀大街,死寂得可怕。
两侧的商铺门窗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连一声狗叫都听不见。这诡异的寂静,本该让人警惕,但在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的叛军看来,这无疑是城中军民畏惧到了极点的明证!
然而,就在张三催动马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幻想着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之时——
异变,陡生!
“咻——咻——咻——咔嚓!”
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机括绷紧与弹射声,毫无征兆地,从街道两侧那些紧闭的店铺门板之下、从坚硬的青石地砖缝隙之中,骤然炸响!
那声音整齐划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瞬间拨动了地狱的琴弦!
下一秒,上百条涂抹着黑褐色桐油、比成年人手臂还粗的绊马索,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猛然伸出的夺命触手,从四面八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猛然弹出、绷紧!
“希律律——!!!”
张三只觉得身下一空,胯下那匹正奋力狂奔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悲鸣!它那两条奔腾有力的前蹄,在瞬间被数条绷紧如钢铁的绳索死死绞住,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
巨大的惯性让张三整个人都像个破麻袋般被狠狠地抛飞了出去,视野在空中疯狂旋转,天地颠倒。最后,他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剧痛从摔断的左腿传来,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骑兵,在同一时间遭遇了这毁灭性的打击。战马凄厉的悲鸣、骑士坠马的闷响、骨骼断裂的脆响,瞬间汇成了一曲死亡的序奏。
前锋骑兵营,在短短一息之间,就彻底崩溃!
人仰马翻,互相践踏,冲锋的阵型瞬间变成了一团巨大的、蠕动着的、由断骨与血肉组成的混乱旋涡。
而后方的步卒不明所以,依旧维持着冲锋的势头,狠狠地撞进了这片人间炼狱,让本就惨烈的场面,变得更加血腥而拥堵!
“稳住!稳住阵脚!是陷阱!”
叛军主将赵屠目眦欲裂,他疯狂地勒住战马,挥舞着巨斧,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一种更恐怖、更绝望的声音彻底淹没。
“嗖——嗖嗖嗖——!”
一道尖锐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的破空之声,从街道两侧的屋顶之上,呼啸而来!
幸存的叛军下意识地举起盾牌,准备迎接那想象中的箭雨。
可是,那些呼啸而来的东西,并非射向他们,而是以一个刁钻的抛物线,越过他们的头顶,重重地砸在了他们周围的、拥挤不堪的街道之上!
“啪!啪啦!”
那不是箭矢,而是一个个被点燃了引信的、黑乎乎的陶罐!
陶罐在坚硬的石板上轰然碎裂,一种黑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粘稠液体,瞬间四散飞溅,流淌得到处都是。
猛火油!
不等叛军们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
这一次,是真正的箭雨!
成百上千支箭矢的尾羽上,都绑着浸透了油脂的布条,在空中燃烧着,如同一片坠落的火流星,精准地覆盖了整条被猛火油浸染的大街!
“轰——!!!!!”
一瞬间,天地变色!
整条宽阔的朱雀大街,仿佛被一尊无形的神祇,从九天之上浇下了一整条天河的岩浆!
滔天的烈焰,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轰然升腾!
黑色的猛火油被瞬间点燃,化作了橙红色的、足有数丈之高的恐怖火墙!火焰如拥有生命的恶魔,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人、战马、旗帜、甚至是空气!
“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云霄。
那些被困在街道中央、动弹不得的叛军,在瞬间就被这地狱之火彻底吞噬。他们的身体像是被点燃的蜡烛,在烈火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作一具具焦黑的人形木炭。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蛋白质混合着油脂被烧焦的恶臭。
滔天的火海,如同一柄烧红的神罚之刃,将数万叛军,从中间狠狠地一分为二!冲在最前面的数千先锋,被彻底困在火墙之内,与后方的主力完全隔绝,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救命!救命啊!”
“水!水在哪里!!”
少数侥幸没有被立刻烧死的叛军,浑身燃着火焰,变成了在街道上疯狂奔跑惨嚎的火人。他们像没头的苍蝇,本能地冲向街道两侧那些看似能够逃生的幽深巷口。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比火焰更加冰冷、更加无情的绝望!
“噹!噹!噹!”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巷口的瞬间,一面面厚重如山的巨型塔盾,被人从巷内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金属巨响!
塔盾组成了一道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墙壁,将所有求生的道路,彻底封死!
盾牌的缝隙之间,一双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他们。那是锦衣卫!是皇帝手中那柄最阴狠、最致命的暗刃!
火海在后,钢墙在前!
就在这些幸存者陷入彻底绝望的瞬间,死亡的最终乐章,终于奏响。
“放!”
一道冰冷无情的命令,从屋顶之上传来。
下一刻,真正的死亡之雨,从天而降!
盘踞在两侧屋顶之上的,是早已蓄势待发的天策卫与金吾卫弓弩手!他们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下方的火海将每一个挣扎的叛军身影都照得一清二楚。
这里不是战场。
这里是一个早已设计好的、完美的屠宰场!
“噗!噗嗤!”
利箭破空,精准地穿透血肉之躯。
没有惨叫,因为惨叫声很快就会被新的利箭终结。
一个刚刚扑灭身上火焰的叛军校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支势大力沉的破甲箭便从天而降,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天灵盖,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一个企图用同伴尸体当做盾牌的士兵,刚刚蹲下,三支弩箭便呈“品”字形,射穿了他的脖颈和胸膛。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射杀!是一场冷酷到了极点的、高效的清洗!
被困在火海之外的叛军主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袍泽,被烈火焚烧,被箭雨屠戮,却无能为力。
那道冲天的火墙,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天堑,更是焚烧他们所有战意与勇气的炼狱!
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自己轻敌了,轻敌的厉害。
原本他们都以为,在京城、在皇宫里养尊处优的金吾卫,都是面袋子。
他们都以为那些吃着皇粮住着皇宫,每日不是吹拉弹唱就是吃喝玩乐的勋贵子弟,没有一点战斗力。
然而,当塔盾构成的钢墙挪开之后,金灿灿的金吾卫在执金吾老将王忠带领下登场时,所有人都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那一个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铁塔巨汉,各自穿着沉重而密不透风的步人甲。
一手持半人高的牛皮大盾,一手持大到夸张的斧钺金瓜。
这些钢铁巨人蛮横的砸入敌群,挥起武器所向披靡。
短短一柱香时间内,叛军的人数就肉眼可见的减少。
地上有火海和金吾卫,头顶上有锦衣卫缇骑和三千天策卫。
天罗地网紧紧收束,将混乱不堪的叛军拖上绞刑架。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叛军主将赵屠,这位在沙场上纵横半生、自诩悍勇无双的宿将,此刻彻底崩溃了!
他那张粗犷的脸庞上,写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看着眼前这片由他亲手带进来的、为他麾下精锐量身定做的死亡坟场,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
他猛然抬头,望向那高耸入云、在火光中宛如魔神居所的承天门城楼,发出了一声夹杂着无尽悔恨与疯狂的嘶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老子还以为自己才是那头下山猛虎!!”
但他再也没有发出第二声嘶吼的机会了。
没过多一会儿,金吾卫的斧钺,就斩下了他的人头。
......
镜头,在瞬间被无限拉远。
惨叫声、烈焰的咆哮声、箭矢的破空声,都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汇成了一股嘈杂的背景音。
画面越过那些在屋顶上冷静开弓、如同死神般收割着生命的弓弩手,越过飘散的浓烟与火星,最终,定格在了巍峨的承天门城楼之上。
黎明前的天幕,是深邃的藏蓝色。
而城楼之下,那条燃烧的朱雀大街,却如同一道撕裂了大地、直通九幽的猩红伤疤。
何岁,就静静地凭栏而立。
他没有穿戴任何甲胄,依旧是一身宽松舒适的玄色常服。猎猎作响的晨风,将他的衣袂与墨色的长发吹得狂舞不休,但他整个人,却如同一尊亘古便立于此处的石像,纹丝不动。
他身侧,秦天一身玄甲,如同一尊沉默的战争魔神,静静地护卫在旁。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早已被滔天的震撼与狂热的敬畏所填满。
更远处的阴影里,小安子猫着腰,像一只最谦卑、最无害的狸猫,但那双偶尔抬起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与下方那片火海同样炽热的光芒。
何岁的脸庞,被下方冲天的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
那张清秀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病弱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杀戮的快感,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宛如万古寒潭般的平静。
仿佛他俯瞰的,不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不是数千条生命的瞬间消逝,而是在欣赏一盘由他亲手布下的、即将完美收官的棋局。
下方,那个名叫赵屠的叛军主将已然授首。
但他的死忠们,那些渺小如蝼蚁般的身影,还在火海边缘疯狂地咆哮、冲杀,试图用他们的匹夫之勇,撕开这绝望的天罗地网。
叛军的嘶吼声,在何岁听来,甚至不如耳畔的风声清晰。
一个凡人的愤怒,又怎能传到神明的耳中?
“陛下......”
秦天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神......神机妙算。”
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陛下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可眼前这一幕,还是彻底颠覆了他身为“兵王”的所有认知。
这不是战争。
这是......降维打击!
何岁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从那片人间炼狱上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平静地看向身旁这位已经心神失守的“天子之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这并非神机妙算,秦天。”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对的漠然。
“这,只是在清理一些不该存在的......垃圾而已。”
“现在,”何岁淡淡地抬起手,指向火墙之外,那些已经彻底陷入混乱与恐慌的叛军主力,“真正的宴席,才刚刚开始。”
“去吧,朕的刀。”
“让朕看看,你,配不配得上朕赐予你的那十万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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