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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紫禁城,西北角。
这里是被人遗忘的角落,连风都带着一股腐朽的霉味。
冷宫。
一座囚禁了无数怨魂与不甘的活人墓。
然而,在这座墓穴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里,却没有半分颓败之气。
地上铺着厚实干净的毛毡,角落的炭盆里,上好的银丝炭正无声地燃烧着,驱散了深秋的寒意。桌上,甚至还摆着一碟刚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荔枝。
在这冷宫之中,此等用度,已是泼天的恩赐。
废后顾昭仪,正斜倚在软榻上,一袭素衣,却难掩眉眼间那股深入骨髓的怨毒与......野心。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丝毫被打入冷宫的颓丧。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燃烧着比炭火更炽烈的火焰,仿佛要将这囚笼,乃至整个皇宫都焚烧殆尽。
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正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用袖子为她轻轻擦拭着鞋尖的微尘。
“事情,办妥了?”
顾昭仪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却让那小太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回......回娘娘,信已送到老爷手中。”
“嗯。”
顾昭仪满意地点了点头,纤纤玉指捻起一颗荔枝,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着那份甜腻。
半晌,她才将果核吐在一方洁白的丝帕上,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愉悦的语调,下达了第二道指令。
“告诉外面的人,天冷了,该点火了。”
“再传话给父亲。”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
“就说,京城的米仓快空了。”
“让那些终日摇尾乞食的老鼠们,也该出来,啃一啃那龙椅的根基了。”
“是,奴才遵命。”
小太监磕了个头,大气不敢出地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顾昭仪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病态的、迷醉的笑容。
何岁。
你以为把我打入冷宫,你就赢了?
你错了。
我顾家,最擅长的,从来都不是在朝堂上讲道理。
而是......掀桌子。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治下的子民是如何因为饥饿而暴动,你脚下的京城是如何变成一座人间炼狱!
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求我父亲,重新回到这权力的牌桌上!
......
与此同时,京城之外。
贯穿南北、养活了百万京城人口的通惠河,今日,却死了一般寂静。
不,不是寂静。
是死寂之下,即将喷发的火山!
数以千计的漕船,横七竖竖地堵塞了整条河道,从上游的码头一直延伸到下游看不见的尽头,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水上长城。
船上,岸边,密密麻麻站满了成千上万名漕工。
他们手中没有武器,但那一张张因常年风吹日晒而变得黝黑粗糙的脸上,却写满了同样的、被煽动起来的愤怒与暴戾。
“反加税!反盘剥!”
“朝廷不让我们活,我们就不让京城活!”
“开船!开船!饿死那帮京城的老爷们!”
一个赤着上身,胸口纹着下山猛虎的壮汉,正站在一艘最大的货船船头,振臂高呼。
他便是京城漕帮总舵主,外号“铁臂蛟龙”的孙霸。
一个靠着顾家扶持,从街头混混一路爬上来的江湖枭雄,他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认顾家的银子和权势。
此刻,他正唾沫横飞地对着手下们咆哮:
“兄弟们!那狗皇帝登基,屁事没干,先想着从咱们这些苦哈哈身上刮油水!要加咱们三成的漕运税!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咱们要是不反抗,明年!后年!就得全家饿死在运河上!”
“今天,咱们就把这河给断了!我倒要看看,是咱们的骨头硬,还是他皇帝的龙椅硬!”
“吼——!”
数千人齐声怒吼,声震四野,惊得河岸边的飞鸟都仓皇逃窜。
一场以一个莫须有罪名为由头的巨大风暴,正在京城门外,疯狂酝酿!
消息,如雪片般飞入京城。
一时间,城内物价飞涨,人心惶惶。
米铺门口排起了长龙,百姓们为了半袋陈米争得头破血流。一些小商铺更是直接关门歇业,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恐慌与压抑之中。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已然引爆!
......
养心殿。
殿外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殿内,却温暖如春,静谧安详。
何岁甚至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宽松的月白常服,正临窗而立,专注地修剪着一盆君子兰的枯叶。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外界那足以让任何帝王都焦头烂额的巨大骚乱,不过是窗外的一阵秋风。
小安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殿中,跪倒在地,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
“陛下,通惠河......乱了!”
“漕帮数千人封锁河道,城中粮价半日之内,翻了三倍!再这么下去,不出三日,京中必生大乱!”
何岁手中的金剪刀“咔嚓”一声,剪掉最后一片枯叶。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淡淡地问道:
“朕的耳朵,能听到河上的声音吗?”
这句问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无形的雷霆,瞬间劈入了小安子的脑海!
小安子猛然抬头,那双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与他身份截然不符的、令人心悸的狠厉与精光!
他明白了。
陛下不是在问他知不知道。
陛下是在考校他,考校他这双安插在帝国阴影中的“耳朵”,究竟有多灵!
“回陛下!”
小安子的腰杆瞬间挺直,声音变得沉稳而锐利,再无半分慌乱。
“奴才的耳朵,不仅听到了,还看清了!”
“奴才安插在漕帮里的三只‘小老鼠’,已在半个时辰前,将消息送回!”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机。
“漕帮总舵主孙霸,三日前,曾夜入顾府。昨日,他麾下几名堂主,从顾家账房支取了白银十万两,用于收买人心,煽动漕工!”
“所谓的‘加税’,子虚乌有!是顾家在背后捣鬼!”
“他们的目的,是想用满城百姓的生计,逼您低头,重开内阁,恢复顾秉谦的权位!”
一番话,如连珠炮般,清晰、精准、狠辣!
将整场阴谋的来龙去脉,剥得干干净净,再无半点遮掩!
这,才是王顺安,这个皇帝身边人的真正面目!
不错,朕的安子,没让朕失望。以后成立东厂可以交给他了。
何岁心中暗赞,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殿内洒扫的小宫女,端着水盆,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她路过小安子身边时,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一片沾了水的柳叶,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袖中滑落,正好掉在小安子的膝前。
小宫女仿佛毫无察觉,换了水盆便匆匆离去。
整个过程,天衣无缝。
若非刻意观察,绝无人会注意到这稍纵即逝的细节。
小安子却在看到那片柳叶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他们内部最高等级的警讯!
宫中,有变!
他飞快地拾起柳叶,借着叩头的动作,将其藏入袖中,随即再次抬起头,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凝重。
“陛下,宫里......也不干净。”
“奴才的‘眼睛’看到,一炷香前,冷宫方向,有人以灯火明暗为号,向宫外传递讯息。”
他深吸一口气,将两条线索瞬间串联,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冷宫的那位,在为宫外的乱局......点灯引路!”
“她们这是要里应外合,一个在宫外制造民乱,动摇国本;一个在宫内策应生事,扰乱宫禁!”
“双管齐下,逼宫夺权!”
整个养心殿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一张由宫内到宫外,由朝堂到江湖的巨大黑网,已经悄然张开,要将这位年轻的天子,彻底绞杀!
然而——
“呵。”
一声极轻,却极尽嘲讽的冷笑,从何岁口中逸出。
他终于转过身来。
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看跳梁小丑表演的漠然与......愉悦。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远处那因恐慌而开始变得骚动的京城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想跟朕比人多?”
“好啊。”
他猛然转身,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搅动风云的霸气与杀机!
“传朕旨意,召锦衣卫指挥使周淳,即刻觐见!”
片刻之后,一身煞气的周淳,与神情冷峻的小安子,一左一右,单膝跪在了何岁面前。
一个,是皇权在明面上的最强暴力机关。
一个,是潜藏于黑暗中的无声剧毒之牙。
何岁俯视着自己最锋利的两把刀,下达了一道冰冷的,足以让整个京城血流成河的指令。
“朕的‘耳朵’和‘眼睛’,也该让天下人见识一下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化作雷霆,响彻大殿!
“去,把京城这张网,给朕一寸一寸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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