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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京郊,十里长亭。
秋风萧瑟。
卷起的漫天黄尘,将远处那座巍峨京城的轮廓,都染上了一层末世般的迷蒙。
风里,裹挟着一股冰冷的铁锈味。
那是从三千具铁甲,三千具杀戮机器上蒸腾而出的,名为“死亡”的气息。
三千铁骑,静立如林。
他们就是“苍狼”,是北境草原上足以令所有部落小儿止啼的噩梦。
每一名骑士,都披着饱经战火的玄色重甲,甲叶上遍布的刀痕与箭孔,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勋章。
他们沉默着,像三千座从血海尸山中拔地而起的雕塑,与这长亭古道的萧瑟景致格格不入。
那股凝若实质的煞气,甚至让风都绕着他们走。
队列最前方,一名身材魁梧如山岳的将领,正勒马而立。
他便是“苍狼”之主,兵王,秦天!
刀削斧凿般的脸庞上,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此刻,他正垂眸审视着手中两份截然不同的信函。
一份,是顾府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寿宴请柬。
赤金为底,滚烫着繁复云纹,入手沉重,散发着权势与富贵交织的奢靡。
另一份,则是一封刚刚由皇家驿站的骑士,用命跑出极限速度送达的宫中密函。
没有华丽的封套,只是一张普通的宣纸。
上面除了那方鲜红刺眼、代表至高皇权的玉玺大印之外,空无一字。
一份是满纸的虚伪客套。
一份是无言的霸道威严。
秦天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此次回京,名为述职,实为问罪!
他麾下最勇猛的部将,只因不愿与顾氏同流合污,便被那群朝中硕鼠以“克扣军饷,倒卖军械”的莫须有罪名构陷入狱,活活屈死!
他要为兄弟,讨一个公道!
可这公道,该向谁讨?
是向那个权倾朝野,如今虽“致仕”在家,却依旧能搅动风云的老狐狸?
还是向那个传闻中体弱多病,早已被架空的少年天子?
正在此时,一阵车马辘辘之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架华丽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一名身穿四品官服,面容白净,嘴角噙着一抹虚伪笑意的中年官员,在几名家仆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
礼部侍郎,顾秉谦的心腹门生,钱丰。
“哎呀!秦将军!”
钱丰人未到,那热情洋溢的声音便先到了,带着一股文官面对武将时特有的、居高临下的亲热。
“下官奉首辅大人之命,特来迎接将军!将军神威,名震北境,首辅大人敬仰久矣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地就要上前。
那双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过秦天身后那三千铁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傲慢。
仿佛这支无敌之师,已是他们顾家的囊中之物。
秦天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冷冷地“嗯”了一声。
一声冷哼,像一盆冰水,浇得钱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干笑了两声,继续喋喋不休:“首辅大人已在府中备下薄酒,京中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公卿都将到场,只为给将军接风洗尘!将军一路劳顿,还请......”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那是一种极有规律的、沉重而压抑的震动,仿佛有一头远古凶兽,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地平线的尽头,一步步走来。
钱丰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官道远处,一队黑衣黑甲的身影,正缓缓逼近。
他们人数不多,不过百人。
但每一个人,都散发着令人心胆俱裂的阴森气息。
他们身穿黑色的飞鱼服,腰挎狭长的绣春刀,行走之间悄无声息,如同一群从九幽深处爬出的鬼魅。
锦衣卫!
钱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面容阴鸷,正是前几日才被天子从诏狱中放出,官复原职的锦衣卫指挥使,周淳!
这头皇帝的疯狗,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淳的队伍,没有丝毫停顿。
他们直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从钱丰的马车旁穿过,径直来到秦天面前。
他们就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硬生生楔入了文官集团的虚伪客套与军中猛将的沉默对峙之间。
文官的“软刀子”,与皇权的“硬刀子”,在这一刻,于秦天面前,形成了最鲜明的对峙。
他,成了风暴的中心。
秦天终于缓缓抬起了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出好戏。
钱丰被周淳这般无视,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他仗着自己背后是顾秉谦,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皱眉厉声质问道:“周指挥使!你这是何意?没看到本官正在为首辅大人迎接贵客吗?!”
周淳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那双森然的眸子,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死死盯着秦天,用一种冰冷刺骨的声音说道:
“顾秉谦早已挂印致仕,哪来的首辅?”
他缓缓转向秦天,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军人之间的直接。
“秦将军,一路劳顿。陛下已在宫中备下热茶,召你即刻觐见。”
此言一出,钱丰气得浑身发抖,尖声叫道:“放肆!周淳,你一个鹰犬,安敢如此无礼!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秦将军是受首辅大人之邀......”
“陛下的旨意,就是规矩!”
周淳猛然转头,那双眸子里爆发出骇人的杀机,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饿狼,死死锁定了钱丰!
“先到?后到?”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的气势轰然爆发,声音化作雷霆!
“陛下的天下,陛下说了算!你,或者你身后的顾秉谦,有意见吗?!”
“噌——!!!”
一声整齐划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周淳身后,近百名锦衣卫,同时右手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冰冷的杀气,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将钱丰和他身后的几个家仆彻底笼罩!
钱丰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双腿一软,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一刻,秦天的眼中,爆发出了一抹无比浓厚的兴趣!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这个传闻中被架空的少年天子,手中竟然握着一把如此锋利、如此霸道的刀!
这比顾秉谦那套虚伪的客套,更能引起他这个兵王的共鸣!
周淳不再理会那个瘫软如泥的废物。
他转回身,重新看向秦天,那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属于同类的认同。
“秦将军,陛下在等你。”
“是去喝顾家那杯不知加了多少料的寿酒,还是饮陛下亲赐的一盏热茶。”
“你自己,选。”
......
秦天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让三千苍狼铁骑在城外驻扎,只带了数名亲兵,跟随着周淳,踏入了这座名为“紫禁”的、庞大的权力囚笼。
一路上,他看到了宫墙的高耸,感受到了那股压抑在空气中、令人窒息的威严。
他没有被带去上朝的太和殿,也没有被带去议事的偏殿。
而是被直接领到了皇帝的寝宫——养心殿。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秦天眉头微皱,踏入殿中。
只见殿内陈设简单,光线昏暗,一个身穿明黄常服的少年,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副巨大的堪舆图前。
少年身形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何岁。
秦天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光如炬,审视着眼前这位大玥王朝的君主。
哟,来了来了。
何岁心中暗笑。
瞧这眼神,这气场,这站姿,标准的兵王流主角模板。心里想的肯定是‘我只跪苍天父母,不跪无道昏君’,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给我来个下马威,考验考验我这个皇帝的器量了?
可惜啊,你的剧本,朕已经看腻了。
“秦天,见过陛下。”
秦天只是微微抱拳,不卑不亢,并未下跪。
果然。
何岁心中吐槽,脸上却露出一丝病态的、温和的笑容。
“秦将军,平身。”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刚才转身的动作就耗尽了力气。
“朕知道,你为何而来。”
何岁的第一句话,就让秦天那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为你的兄弟,张虎,讨一个公道。”
何岁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一柄重锤,敲在秦天心上。
“朕也知道,你觉得朕是个傀儡,顾家才是这天下的主宰。所以,你想看看,朕这个皇帝,配不配让你为之效死。”
秦天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所有的心思,竟被这个看似病弱的少年天子,一语道破!
何岁没有给他震惊的时间,他缓缓走到桌案前,拿起一份早已备好的卷宗,丢了过去。
“这是吏部侍郎张诚的罪证。”
“在你还在路上的时候,朕已经抄了他的家,查清了他与顾秉谦勾结,贪墨北境军饷,构陷忠良的所有罪证。”
“你兄弟的冤屈,朕,已经替他洗了。”
何岁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声音变得悠远而冰冷。
“朕还做主,将从张诚府上抄出的脏银,拨了一百万两,八百里加急,送去北境了。”
他转回头,看着秦天,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天,快冷了。”
“让底下那帮兔崽子们,换身厚实的冬衣,多吃几顿肉。”
“别他娘的,给朕冻死在边疆。”
轰——!!!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秦天那颗坚如磐石的心,被彻底击溃了!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想过皇帝会拉拢他,会安抚他,会给他画大饼。
却唯独没想过,在他抵达京城之前,这个看似无权的皇帝,已经用最直接、最铁血的方式,把他想做却没能力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
这是何等的魄力!何等的心术!
秦天再无半分犹豫,虎目含泪,当即就要单膝跪地,行那君臣之礼,献上自己的忠诚!
然而,就在他膝盖即将触地的一瞬间。
一只手。
一只看似无力,却坚定无比的手,轻轻地抬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不急。”
何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脸上那病态的苍白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而深邃的笑意。
那一瞬间,他身上那股虚弱的气息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掌控一切的帝王威仪!
秦天心中剧震,猛然抬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哪还有半分病弱?
分明是星河倒悬,乾坤在握!
只听何岁用一种不大,却字字如雷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朕知道,顾秉谦也在等你。他的寿宴,朕听说,会很热闹。”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着一丝冰冷的、看好戏的残酷。
“朕,给你一个机会。”
“你去,去赴宴。去看看他为你准备了什么山珍海味,去听听他想对你说什么金玉良言。”
何岁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不像是君对臣,更像是强者对另一个强者的欣赏与考验。
“朕听人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朕想看看,你秦将军,是打虎的英雄,还是被虎吃的莽夫。”
他说着,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一个早已备好的,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
盒子没有任何装饰,却沉甸甸的。
何岁将木盒递到秦天手中。
“还有,这个盒子你拿上。”
何岁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而霸道的笑意,回荡在空旷的养心殿内。
“他的‘诚意’,和朕的‘规矩’......”
“你,更喜欢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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