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这位老人眼中的光，在回忆过往的挣扎时，是如何一点点黯淡下去的。
他知道，时机到了。
“李老。”
何宇的声音，将李卫民从沉重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老人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灼热的眼睛。
“与其把全部精力，继续花在弥补那些过去的创伤上……”
何宇的身体微微前倾，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李卫民的心上。
“不如……来我的龙海大学，担任环境与生态学院的创院院长。”
李卫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何宇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一起，放弃修补，从零开始，为这个国家，打造一个真正绿色的未来！”
这番话，没有惊天动地的音量，却在李卫民的脑海中，引爆了一场剧烈的轰鸣。
打造一个……
真正绿色的未来？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他的肋骨。
放弃修补？
从零开始？
这两个词，彻底击碎了他固守一生的工作信条。
那是何等的魄力，何等宏大的构想！
他被深深地，彻底地，震撼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眼中那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对未来的绝对自信与光芒。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那些厚重的报告，那些复杂的图表，那些永无止境的会议和争吵。
是继续在那个已经腐朽、漏水的旧有框架里，敲敲打打，修修补补，直到自己再也动不了的那一天？
还是……
还是跟着眼前这个仿佛携带着未来火种的年轻人，去亲手点燃，去开创一个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全新时代？
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许久。
久到天边的晨光已经透过门缝，在地上拉出一条明亮的光带。
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不成样子。
“这件事……太重大了。”
“我需要郑重地，好好考虑一下。”
李卫民的沉默，如同一块沉重的铅，压在会议室的空气里。
他指间的钢笔，已经停止了转动，只是静静地搭在笔记本上。这位在环保领域奋斗了一生的泰斗，眼神中交织着激赏与无法掩饰的审慎。
凤蝶共生计划，精妙绝伦，足以在任何一篇顶级期刊上作为封面案例。
可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一座大学的建设，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畏惧的系统工程。能源、交通、建筑、排污……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都会让所谓的“生态闭环”沦为笑柄。
在座的其他几位环保署专家，表情同样凝重。他们看向何宇的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过于完美的艺术品，一边赞叹其巧夺天工，一边本能地寻找着那必然存在的瑕疵。
这更像一个理想化的局部盆景，而非一个可以落地的宏伟蓝图。
这几乎是写在他们每个人脸上的潜台词。
何宇将所有人的微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语言的辩解在这些务实的专家面前，苍白无力。
一千句承诺，不如一幅亲眼所见的画面。
“看来，是时候让他们看到未来真正的模样了。”
何宇的内心平静无波。
他迎着李卫民探寻的目光，身体微微前倾，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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