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他低声说：“方才我已差人，将后面订下的几场喜宴都回绝了。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安心养病。”
白念珍缓缓点了点头，眼睑低垂，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她这副身子，确实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已经脏了，再也配不上去为那些纯洁的新嫁娘送嫁祝福。
她无法想象，自己用这副残破的身躯，去承载那样一份喜悦与祝福。
她没有脸面。
夫妻二人正沉默着，门外响起了春杏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夫人，阁老府上的管事嬷嬷来了，说有事要回禀。”
白念珍微微一怔。
阁老府？她想起自己前两日才让春杏将定金送了回去，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她定了定神，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梁季同见状，体贴地松开她的手，为她掖了掖被角：“我去看看孩子们功课做得如何了。”
说罢，他便起身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很快，一个穿着体面、神态沉稳的嬷嬷在春杏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对白念珍行了一礼，态度恭敬却不显谄媚：“白娘子安好。”
“嬷嬷不必多礼。”白念珍靠在软枕上，虚弱地应了一声。
那管事嬷嬷直起身，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将自家少夫人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出来：“我们家少夫人差老奴来，是想跟白娘子说，您的身子要紧，安心将养便是。
我们府上的喜事不急，少夫人说了，她就认准了您的福气和手艺，愿意等您康复。所以，还请白娘子万勿推辞。”
说着，她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食盒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恭敬地放到一旁的桌上。
“这是我们少夫人为您寻来的一些温补药材，不成敬意，还望您务必收下。至于这订金，”她将那钱袋往前推了推，“少夫人说了，无论如何也要请您收回。她等着您好了，再亲自为送嫁。”
管事嬷嬷说完，又行了一礼，便带着丫鬟悄声退了出去，没有再多做打扰。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桌上那盒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材，和那个被原封不动退回来的钱袋。
白念珍的目光落在那个钱袋上，视线虚浮，“春杏，先把东西收起来吧。”
既然丽娘不愿意，就只能先等等，等过段时间再退回去就是。
夜色渐深，烛火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梁季同端着温热的药碗，看着白念珍顺从地喝下那碗黑褐色的药汁，眉头因苦涩而微微蹙起。
他接过空碗，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边的一点药渍，声音温和得像被月光浸润过：“夜深了，好好歇着，什么都别想。”
他细致地为她掖好被角，凝视了她片刻，确认她闭上了眼睛，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些，这才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他担心自己在这里，反而会让她无法真正安寝，便每晚都守着她睡下后，独自去书房休息。
屋内的烛火被他出门时带起的微风吹熄，只剩下窗外清冷的月光，在地板上铺开一层银霜。
门闩落下的轻响过后，床上本该熟睡的人，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她的眸子亮得惊人，却没有半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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