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41156433" ["articleid"]=> string(7) "5836915" ["chaptername"]=> string(8) "第10章" ["content"]=> string(7724) "
“我不是告诉过你,离那个老顽固远一点!”
文人的风骨,有时候比性命还重要。
他高育良爱惜自己的羽毛,胜过一切。
陈岩石现在就是个麻烦的漩涡中心,谁沾上谁倒霉。
他躲都来不及,自己的学生反而一头扎了进去。
这简直是在他经营多年的清誉牌坊上,狠狠地凿了一锤子。
祁同伟站起身。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慌乱。
他只是迈开步子,走到了高育良的身边。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按在了高育良的肩膀上。
将自己这位暴怒的老师,重新按回了那张宽大的太师椅里。
“老师,您先坐下。”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稳,甚至带着安抚的意味。
高育良愣住了。
他被自己学生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懵。
“老师,我是去告诫陈岩石,不是去讨好他。”
祁同伟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高育良的耳朵里。
“告诫?”
高育良的怒气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疑惑。
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祁同伟。
“没错,就是告诫。”
祁同伟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坦然地迎着老师的目光。
“老师,您和陈老当年的情谊,整个汉东政法系统谁不知道?”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老糊涂了,被人当枪使。”
“最后毁了您们的情分,也毁了他自己的一世英名。”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还带着一股子晚辈对长辈情谊的珍视。
高育良心头的火气,像是被一盆恰到好处的温水给浇熄了。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重新靠回椅背,但语气里依旧带着教训的口吻。
“同伟啊,你的心是好的。”
“但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太急了。”
他端起桌上另一只备用茶杯,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上水。
“你应该学学陈岩石同志,学习他那种坚持原则的精神。”
祁同伟闻言,嘴角牵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老师,我正是向他学习,才去的陈家。”
“哦?”
高育良挑了挑眉。
“陈岩石同志搞的那个‘第二检察院’,听起来是为民请命,实际上呢?”
祁同伟拉过一张椅子,在高育良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
“就拿大风厂这件事来说。”
“您真的相信,那几百个老工人,对蔡成功拿他们的股权去抵押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高育良吹着茶叶沫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祁同伟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厂子是他们的,股权是他们的。”
“蔡成功那么大的动作,能瞒得过所有人?”
“不可能的。”
“他们是知道的,甚至是默许的,因为他们在赌。”
“赌蔡成功能拉来投资,盘活厂子。”
“现在赌输了,抵押失败了,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把所有的压力都给到政府。”
“他们绑架了陈岩石,利用他的影响力,逼着市委,逼着李达康给他们擦这个屁股。”
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将大风厂事件的内里,一层层剖开,血淋淋地展现在高育良面前。
“我不信,您会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
祁同伟最后这句话,几乎是贴着高育良的耳朵说的。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高育良沉默了许久。
他放下茶杯,表情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李达康不是刚卖了地,有钱得很嘛。”
“让他去处理好了。”
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祁同伟心中轻叹。
他的这位老师,一辈子都在追求一种政治上的洁癖。
任何可能沾染自己的事情,他都会下意识地避开。
这既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的天花板。
“老师,李达康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
“但这件事,现在牵扯到了我们政法系统。”
祁同伟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于公,我现在是公安厅长。”
“大风厂几百号工人天天聚在那里,吃喝拉撒都在厂区。”
“消防通道堵塞,各种线路老化,就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万一失火,万一发生踩踏,这个责任,谁来负?”
“是我这个公安厅长,还是他李达康这个市委书记?”
高育良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祁同伟考虑的这个问题,非常现实,也非常致命。
“于私,陈岩石是我们公检法系统退下来的老同志,是您的故交。”
祁同伟继续说道,语气里多了人情味。
“我不能看着他一世英名,到老了,反倒因为识人不明,被人利用。”
“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这么一笔糊涂账。”
“这些事,将来都是要进他的党史档案的。”
“我今天去,就是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他。”
“他要是听进去了,那是最好。”
“听不进去,那也没关系。”
“起码我这个做晚辈的,该尽的心,尽到了。”
“我对得起您,也对得起他老人家。”
一番话说完,祁同伟重新坐直了身体,神态坦荡,目光清澈。
高育良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眼前的祁同伟,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身上,多了一种东西。
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属于一个高级领导干部的格局。
他不再是单纯地向上看,去揣摩上意的意图。
他开始向下看,看到了切实的隐患,看到了人情世故,看到了历史的评价。
他不再是被动的棋子,而是真正开始作为一名棋手,去思考整个棋局了。
“你啊……”
他指了指祁同伟,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跟陈老说话,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万一被你气出个好歹,当场倒下了,你怎么办?”
高育良的语气,已经从责备变成了带着后怕的提醒。
听到这话,祁同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堪称得意的笑容。
“老师,您放心。”
“我本来没想跟他吵的。”
高育良一愣。
“什么意思?”
祁同伟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刚进陈家院子的时候,听见树上有鸟叫。”
“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高育良更糊涂了,这跟鸟有什么关系。
祁同伟顿了顿,看着老师迷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是我从他家里出来的时候,整个院子,安安静静。”
“一只鸟,都没叫了。”
高育良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院子里的鸟,被惊走了。
能把鸟都惊走的,只可能是……人。
有人在旁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祁同伟和陈岩石的这次会面。
所以,祁同伟后面的那场大吵,那番看似冲动的言辞,根本不是说给陈岩石听的。
那是说给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听的。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主动撇清自己,也是在撇清自己背后的……汉大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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