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真相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还不能完全接受。
我得一点一点将之嚼碎了，嚼烂了，才能告诉自己，我最为敬重的阿爹是个杀人凶手。杀的，还是我的生父。
陈默是个没有心肝的，我越难受他就越开怀。之前他铺垫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这一刻我的崩溃么？
他继续往我心口撒盐，将世间最残酷的伤口血淋淋地揭开：“你一直以为你养父养母爱你，其实不是的。你养父待你好，不过是因为你身上有你生母的影子。而你养母待你好，是因为你身上有你生父的影子。他们都把你当成了内心深处得不到的那个人，你由始至终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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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传来咸咸的味道。
一摸，是自己的泪。
我想着亲爹亲娘在世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多么欢乐。亲爹出事前一天还对我和亲娘说，这一次研制出了新的配方，就能大挣一笔，让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我说要扯几块花布做新衣裳，还要吃街角李旺记的糖，亲爹都一一答应，还冲着我的脸颊亲了好几口。
我以为日子要苦尽甘来了，可从那一天到现在，我再也没有穿过花布做的衣裳，也没有吃过一口李旺记的糖。我多着青色或灰色，街坊邻居总夸我老成持重。我也不吃糖，换来个乖巧的美名。
那些沉痛的伤痕被我藏在内心深处，紧紧地锁住。人只有试着遗忘，才能让自己好过。
我好像恨阿爹啊，好恨他。为什么他要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我全家。
可是，大火燃烧那一晚，他奋不顾身冲进火海也是真的。他一脸担心地背起我，再烈的火焰也阻挡不住他救我的决心。
在带火的房梁掉下来那一刻，他本可以扔下我自己逃的，可是他没有，他选择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我扔出门外，在火海里对着我笑：“卿卿，要好好活下去啊。”
“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成为我对阿爹最后的留恋。
好多次我从噩梦中惊醒，都是阿爹的这句话在支持着我。
再后来，阿娘为了我也有所牺牲。
他们原本是多么好的人啊，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不堪？
我低着头，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袖。
6
陈默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翘起一条腿道：“怎么样，是不是后悔了？想要插上翅膀，立即去把那对母女追回来，还是找到那个杀人凶手的坟，将他挫骨扬灰？哦，对了，也许你在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编造的，所以我把衙门卷宗也拿来了，这里有那劫匪的供词。你……要不要看一看呀？”
他把声音拖得很长，满脸雀跃地看着我。
我拿起面前的茶壶，将整壶凉茶泼在了他的脸上。
“畜生！”我骂。
他被我泼晕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又慢慢地、冷静地骂了一遍：“畜生！”
他拍案而起，隔着桌子一把掐住了我的喉咙：“陆卿卿，你好大的胆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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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道：“心怀温暖的人……就算死，也比你这个……可怜虫……好。”
他气急败坏，将我按在桌子上，菜肴被推到边缘落下，碎了一地：“一个没银子没权势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爬虫，有什么资格说人可怜？何况你还毁了脸，没有我帮你你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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