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像是怕自己听错了。
“我说，分开一段时间。”苏晚低下头，盯着地板上的木纹，那些交错的线条像一张网，把她困在里面，“盛远的事，我爸的事，还有……沈曼琪的事，我觉得很累。像背着石头在水里走，走不动了。”
陆则衍站起身，阳光从他身后涌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罩住了苏晚。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带着痛，还有些她读不懂的情绪。“是因为沈曼琪说的话？还是因为我妈？”
“都不是。”苏晚咬着唇，嘴唇被牙齿硌得发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你的世界太亮了，我习惯了阴影，待久了会被晒伤的。”
“不合适？”陆则衍突然笑了，那笑声很怪，像玻璃划过金属，刺耳得让人心慌，“苏晚，我们在画室里为了‘星空该用钴蓝还是群青’吵到半夜，你说‘这才是过日子’；在医院照顾我发烧的妈，你握着她的手讲向日葵的花语，她说‘有你在我放心’；甚至在民政局门口，被记者围堵，你把我护在身后说‘我老公我信得过’……这些，你都忘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胸口剧烈起伏，像压抑着一场风暴。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调色盘上，晕开了那团灰色的颜料，像块难看的污渍。“我没忘，”她哽咽着，“可正是因为记得，才更清楚——那些好日子，都是偷来的。沈曼琪说得对，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父辈的账，现实的坎，我……我跨不过去了。”
“跨不过去就一起凿！”陆则衍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发疼，可他的眼神里却藏着恳求，“苏晚，你看着我。从我们在画展上第一次说话，你说‘你的西装沾了颜料，像星星掉在了上面’，到我在老工厂找到蹲在地上哭的你，说‘以后我护着你’，我们什么时候怕过难？”
苏晚用力推开他，后退了两步，撞在画架上，画架晃了晃，上面那幅未完成的《老工厂黄昏》掉了下来，画布边缘磕在桌角，撕开一道小口，像道流血的伤口。“以前是我傻！”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糊住了视线，“我以为爱情能当饭吃，能挡子弹，能抹平所有恩怨！可现在呢？盛远的股价跌了多少？你被董事会指着鼻子骂了多少次？我爸蹲在废铁堆里的时候，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
她从抽屉里拿出那份早就拟好的分居协议，纸页被她反复摩挲，边角已经发皱，像片枯萎的叶子。“我签好字了。”她把协议推过去，指尖抖得握不住笔，“你要是还念着点旧情，就……签了吧。”
陆则衍盯着协议上的签名，苏晚的名字笔画娟秀，此刻却像一把把小刀子，扎得他眼睛生疼。他的脸色一点点冷下去，从脸颊到耳根，最后连眼底都结了层冰。“你早就想好了，是吗？”他拿起协议，纸张在他指间发出轻微的声响，“从沈曼琪找你那天起，你就在盘算怎么离开我，对不对？”
苏晚没有回答。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里面的失望和愤怒，更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真相——她不是想离开，是想让他喘口气。她宁愿他恨她一时，也不愿他毁了一辈子。
“好。”陆则衍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破碎的凉意，“我签。”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像颗熄灭的星。苏晚看着他的手，那只曾为她剥橘子、为她系围裙、为她擦掉嘴角颜料的手，此刻却在写着“同意分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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