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愣住了，军大衣上的雪化了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洼。“你疯了？”他抓起存折往林舟怀里砸，“张副市长的侄子还等着分羹！你这么做，是把全家往火坑里推！”
“我爹当年就是这么做的。”林舟把存折推回去，封面的牡丹图案被手指磨得发亮，“他查万隆集团的时候，早就知道对方有张副市长撑腰。”他往门口走，军靴踩在碎纸上发出脆响，“您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把尾矿库的防渗膜换了——东河村的娃子们，不该跟我小时候一样，在药水里泡着长大。”
走廊里的风卷着雪扑过来，林舟的军大衣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老周正从楼梯口上来，礼盒上的“冬虫夏草”字样在雪光里闪，看见林舟，突然笑得像颗发霉的花椒：“小林，高县长跟你说项目的事了？这可是个肥差，得懂规矩。”
林舟没说话，侧身从他身边挤过去。老周身上的香水味混着机油味，像极了万隆集团排污口的味道。他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污水处理装置，旁边写着“烂尾楼下有暗管”——原来父亲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来得及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老栓发来的照片。东河村的蓄水池里，融雪正往下渗，郭守义用树枝在冰面上写了个“0.018”，旁边画着个哭脸。林舟突然加快脚步，往县纪委的方向走。他知道，接下烂尾楼项目，就等于跳进了万隆集团的包围圈，但只要手里有U盘里的证据，有父亲留下的图纸，有东河村村民的眼睛，他就敢蹚这趟浑水。
雪落在纪检委的门牌上，“为人民服务”五个字被衬得格外红。林舟摸了摸怀里的U盘，金属外壳的温度比雪还冷。他知道，高明的“暗示”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试探会更凶险——万隆集团的烂尾楼里，藏着的不仅是污染的秘密，还有十三年前父亲死亡的真相。
但他不怕。就像父亲当年敢在大雪天守着尾矿库，他现在就敢接下这个烂尾楼项目。因为他清楚，真正的试探，从来不是看你敢不敢接烫手山芋，而是看你敢不敢在山芋里找出藏着的毒刺。
林舟推开纪委办公室的门时，炉子里的花椒木正烧得旺，烟气裹着雪香漫出来，像父亲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县府大楼的雪化得比别处慢，檐角的冰棱滴着水，在台阶上凿出密密麻麻的小坑。林舟抱着《城东片区改造项目可行性报告》往发改委办公室走，牛皮纸袋上的“绝密”印章被雪水洇得发蓝，像块渗血的伤口。昨晚在纪委办公室待到后半夜，王书记把U盘里的视频反复看了三遍，最后只说“先接项目，见机行事”——这话等于没说，却让他后颈的汗毛直竖。
“小林，高县长在班子会上点名了，让你牵头烂尾楼项目。”综合科老马的保温杯冒着热气，他往林舟桌上放了份会议纪要，“王局长拍了桌子，说招商局才是牵头项目的主力，结果被高县长怼回去了——‘谁能让德国设备转起来，谁牵头’。”
林舟翻开纪要，“林舟同志负责”几个字被红笔圈着，旁边有行小字：“需在考察组离开前拿出初步方案”。他摸出手机，郭守义凌晨发来的视频还在缓冲——东河村的蓄水池冰面裂开道缝，浑浊的水泛着青绿色，赵老栓用树枝搅了搅，水面浮起层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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