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长突然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翘得老高，皮鞋跟在桌腿上磕出闷响。"上周在市党校培训，张副市长跟我聊起你。"他掏出烟盒，打火机"啪"地窜出火苗，"说你是个人才，就是太轴——年轻人要懂得审时度势，不然怎么进步？"烟雾在晨光里散开，把墙上的"廉洁奉公"牌匾熏得发灰。
林舟将《环境影响评价法》推过去，第20条的下划线像道深沟。"李局，这家企业的废水处理方案连模拟实验都没做，怎么过的预审？"他调出手机里的检测视频，画面里的废水在烧杯里泛着蓝绿色泡沫，"昨天我让第三方机构做了小试，COD值180，是标准的三倍多。"
"你这是质疑我工作能力？"李局长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火星溅到文件上，"县编办下周就要动议人事调整，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表现，督查室的位置还能保住？"公文包突然"啪"地合上，监测报告的边角在缝隙里闪了下，"王总说了，只要你在文件上签字，他马上安排你妻子去省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待产。"
走廊里的挂钟敲了八下，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回声。林舟抓起电话，听筒里的忙音像根绷紧的弦。"我现在就向纪委反映。"他的指尖在拨号键上悬着，"《环境保护违法违纪行为处分暂行规定》第8条，对不符合环评要求的项目予以批准，要记大过处分。"
李局长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烟味喷在林舟脸上。"纪委王书记昨天还跟王总一起吃饭，你以为举报有用？"他起身时撞翻了椅子，公文包掉在地上，滚出个录音笔——和林舟那支一模一样，"年轻人，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林舟才发现手心的血痕又裂开了，染红了《环评预审通过函》的角落。手机在桌上震动，是省农科院张教授发来的定位，他们的车已经过了青溪镇收费站。"村民们都在花椒林等着，带了新摘的鲜椒给教授们尝。"郭守义的短信紧跟着进来，后面附了张照片，赵老栓举着个"欢迎考察"的纸牌，字是用花椒汁写的，红得发亮。
刚要回复，发改委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综合科老马端着保温杯进来，茶渍在"求真务实"四个字上又浸深了些。"小林，刘副县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他把一摞文件往桌上放，最上面的《招商进度通报》里，林舟的名字被红笔圈着，旁边写着"滞后"，"张副市长刚才又来了电话，语气不太好。"
刘副县长的办公室弥漫着消毒水味，茶几上摆着盒退烧药，是上个月疫情防控时发的。"坐。"他往林舟面前推了份《停职检查决定书》，抬头印着"县府办发〔2024〕37号"，"这是班子会的决定，从今天起，你暂由综合科接管，负责整理历年招商档案。"窗外的花椒林在晨光里泛着绿，村民们举着的纸牌像朵移动的红花。
"为什么？"林舟的手指在文件上顿住，县长的签名比上次更潦草，"就因为我不批那个化工项目？"
"因为你目无组织！"刘副县长突然提高声音，保温杯重重砸在桌上，"昨天王总把录音笔交上来了！"他往林舟面前甩了个U盘，"里面有你跟企业讨价还价的录音，纪委已经介入调查了！"
林舟抓起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那是他们贿赂我的证据！"他掏出自己的录音笔，"我这里有完整版本，包括王总说要给我50万，还有李局长的预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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