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林舟掏出银行的意向函，"他们明天派人来实地考察，预付200万定金。"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而且不需要降低土地出让金，也不用挪用专项资金。"
走廊里传来喧哗声，郭守义的嗓门穿透了三层楼板："林主任，村民们给你送花椒来了！"林舟走到窗边，看见东河村的村民排着队，每人手里举着串红得发亮的花椒，在县府大楼前站成了片红海。
刘副县长的保温杯"哐当"掉在地上，茶水在《会议纪要》上洇开，把"乡村振兴"四个字泡成了模糊的墨迹。林舟将《花椒深加工可行性报告》放在桌上，首页的"2000万"在日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像颗刚从泥土里刨出来的种子。
他知道这场谈判还没结束，王总不会轻易放弃，刘副县长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但当楼下传来村民们整齐的吆喝声时，林舟突然握紧了父亲留下的钢笔——笔杆上刻着的"守正"二字，在汗湿的掌心里愈发清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晚上七点，青溪酒店302房，聊聊合作的事——王。"林舟盯着屏幕上的房号，指尖悬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青溪酒店的旋转门把暮色绞成碎片。林舟站在大堂的水晶灯下，看自己的影子被切割成几块，像他此刻被拉扯的神经。手机在口袋里发烫，王总那条短信的余温还焐在指尖——从县府大楼出来时，刘副县长的车在门口堵了他十分钟，保温杯底的茶渍在副驾垫上洇出深色的圆，像枚未引爆的地雷。
“小林，张副市长的车已经过了青溪镇。”刘副县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密雨般的节奏，“你现在去跟王总赔个笑脸，把环保投入降到500万，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挡风玻璃外，村民们举着的花椒串在暮色里晃成跳动的火星，“那些老百姓懂什么？等工厂建起来，给他们发工资，自然就不闹了。”
林舟望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人墙，赵老栓举着的花椒串最粗，红得像团火。“刘县长，上周环保局的监测报告显示，青溪河底泥的重金属本底值已经偏高。”他翻开手机里的PDF，第三页的柱状图像道陡峭的悬崖，“一旦泄漏，东河村的花椒林三年都缓不过来。”
“你爹当年就是太犟！”刘副县长突然踩了脚刹车，车窗外的花椒串猛地撞进视线，“他要是肯在尾矿库项目上松松手，至于最后……”话没说完就被自己掐断，只剩下保温杯盖拧紧时的刺耳声响。
电梯在三楼停下，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302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烟味混着檀香，像某种刻意调制的迷魂药。林舟推开门时，王总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点头哈腰，屏幕里的人影被烟圈罩着，只能看见胸前别着的市徽——是张副市长的秘书小周，上午在招商会上见过。
“林主任来了！”王总迅速合上电脑，金表在腕上转了个亮闪闪的圈，“刚跟周秘书汇报工作，他还夸你年轻有为呢。”茶几上摆着套紫砂茶具，壶嘴里飘出的水汽在灯光下凝成白雾，“来尝尝，这是明前的狮峰龙井，张副市长的特供。”
林舟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椅套上的褶皱里卡着根长发，不是本地常见的粗硬发质。“王总不用绕圈子，环保投入800万，少一分都不行。”他掏出手机，点开市设计院的最新报价，“这是三家供应商的比价单，最低价780万，我已经帮你们砍到800万整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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