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雯……
顾修远……
这团乱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几天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走廊。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烈。我拎着一袋水果，走到文雯的病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妈……我没事……真没事……”是文雯的声音，嘶哑，虚弱，带着强撑的平静。
“还没事？！你看看你！浑身是伤！脸肿成这样！吓死妈了！”一个带着浓重乡音、苍老颤抖的女声响起，是文雯的母亲，“那个天杀的顾修远呢？！他把你害成这样！他死哪去了？！让他来！我跟他拼了这条老命！”
“妈……你别说了……”文雯的声音带着哀求。
“不说？！我凭什么不说？！”文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巨大的悲愤和屈辱，“周家那群疯婆子！都闹到家里去了！砸门！骂街！说你是……是狐狸精！害死了周静华！说你……不要脸！全村人都听见了！你爸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我们老文家……一辈子清清白白！老了老了……被你……被你……” 声音哽咽，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文母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呜咽。
我站在门外，手放在门把上，终究没有推开。
许久。
文雯嘶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和……认命般的麻木：
“妈……对不起……”
“是我……连累你们了……”
“以后……不会了……”
我默默放下水果袋，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沉重而清晰。
那扇虚掩的门后，是文雯破碎的世界和她父母绝望的泪水。而我，只是一个穿着制服的、无能为力的旁观者。我能协调公安机关阻止暴力，却无法缝合那些被流言和羞辱撕裂的伤口，无法温暖那颗在泥潭里越陷越深、最终连累至亲的心。
夜色深沉。
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斜长。
前方，还有老王骨头馆的排污管等着我去封堵，还有防汛名单等着我去核对，还有……思雨睡前要听的《月亮的味道》等着我去念。
生活，依旧在它既定的轨道上，沉重而真实地向前滚动。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屏幕亮起又暗下，映着莲溪镇执法中队办公室惨白的日光灯管。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僵硬地敲打着那份关于“老王骨头馆”污水直排的行政处罚决定书草稿。连续几天的连轴转，加上文雯那摊子烂事带来的沉重压力，让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发花。
震动停了不到两秒，又执拗地响起。来电显示：林小然。
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心脏。划开接听。
“安雨！快！县人民医院！顶楼！雯雯……雯雯要跳楼！”林小然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哭腔和巨大的恐慌！背景是呼啸的风声、尖锐的警笛声、还有……撕心裂肺的老人哭嚎！
轰隆！
脑子里像是被炸开！那份行政处罚决定书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什么？！”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尖叫，“怎么回事？！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在劝！劝不住！她……她站在天台边上！风好大！她爸妈……她爸妈在下面哭晕过去了！安雨！你快来！求你了！快来啊！”林小然的声音崩溃了，只剩下绝望的哭喊。
“我马上到！”我对着话筒吼完，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办公室！顾不上跟任何人解释，几步冲到楼下，拉开车门跳上驾驶座！引擎发出沉闷的嘶吼，老朗逸像离弦之箭般冲出镇执法分局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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