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灯光惨白。林小然坐在长椅上，双手捂着脸，肩膀无声地耸动着。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胡乱套着那件给文雯披过的外套。
我靠在对面墙壁上，双手插在制服裤兜里，目光落在急诊室紧闭的门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制服下摆沾着的一点从顾修远家带出来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血渍，像一块丑陋的补丁。
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拿着病历本走出来。
“文雯家属？”护士问。
林小然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急切地站起来：“在！在！我是！她怎么样？”
护士看了看病历本，语气平淡：“病人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皮下淤血。额头、面部、手臂、肩背都有明显外伤，需要清创处理。情绪极度不稳定。另外，病人自述下腹隐痛，但经初步检查，暂无流产迹象。保险起见，建议住院观察两天。”
暂无流产迹象……
林小然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垮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但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她接过病历本，手指颤抖着翻开。
洁白的纸页上，黑色的诊断文字冰冷地罗列着：“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皮下血肿”、“颜面部外伤”、“情绪应激障碍”……在最后一行，跟着一个鲜红的、刺目的“！”号，旁边手写备注：“密切观察，警惕迟发性损伤及心理问题”。
她死死盯着那个红色的惊叹号，仿佛要将它瞪穿。许久，她猛地合上病历本，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我依旧靠在墙上，一动不动。目光从紧闭的急诊室门，移到滑坐在地、无声痛哭的林小然身上，又移到她手里那本被攥得变形的病历本上。
那抹病历本边缘露出的、刺目的红色，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眼底。
许久。
急诊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文雯被护士推了出来。她躺在移动病床上，身上盖着医院的白色薄被。脸上清洗过，但红肿和淤青依旧触目惊心。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面，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头，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她冰冷的血管。
林小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文雯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声音带着哭腔：“雯雯……雯雯……”
文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闭着眼，呼吸微弱而平稳。
护士推着病床，朝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林小然紧紧握着文雯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背影单薄而绝望。
我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正准备跟上去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又响了。是值班室打来的……说刚刚的事情需要我处理一下，需要我立刻回单位处理。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文雯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朝单位赶去。
我站在原地，等看着病床消失在走廊拐角。
空气里只剩下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制服下摆那块暗红色的污渍。
然后……
转身……
迈步……
朝着与住院部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出医院惨白的灯光，走进外面尚未褪尽的、沉沉的夜色里。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一声。
又一声。
沉重而清晰……
回到单位，我强忍着疲惫处理着事情。忙碌中，手机震动，是林小然发来消息，说文雯情况稳定了些，但精神状态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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