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墨的额头冒出稠密的冷汗，他感觉自己像是穿了件湿透的衣裳，浑身拔凉。
“师傅恩泽…地玄铭记于心。”
昏暗的场景下，一只手缓缓的捡起已经硬化的丹丸，靠在人中前，没有一丝停顿的张嘴便要吃下。
“等一等。”就在此刻，阴陵子突然开口打断道：“去别的地方吃，初试者，吃后必定浑身冒热，洋相尽出，别忘了，祖师爷还在这呢。”
拿着丹丸的手放下，钟墨松了一口气，听着阴陵子继续开口，交代完他日后在丹鼎房的工作后，便拜离了他，朝着自己的道房走去。
进到自己的道房。
他仰躺在石床上，盯着天花板，内心燃出一股莫名的恨意。
“混账…混账！自己吃人就算了，还想要让老子变得跟你一样！！”钟墨在心中不断的发泄道。
他可算知道以前被抓来的人是怎么安置的了，很有可能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还有什么？对，还有以前的地玄！哪有什么下不下山，学不学成，恐怕也变成了药渣！
说得好听，哪天要是看自己不顺眼，把自己咔嚓了，他给的丹药不就又都回到了他手里？！
钟墨死死的捏着双手，青筋暴起，让那手中的丹药都开始变得软趴趴起来。
急促的呼吸回荡在狭小的房间内，钟墨的恨意渐渐平息，没有将那丹药丢掉，而是藏在了一角的薄被下。
他不想吃，但不能将它丢掉。
万一阴陵子能看出什么东西，发现自己没有吃他炼的丹药，更甚至把他的丹药扔了，那恐怕自己要被他用手大卸八块！
只要丹药还在手里，那就还有狡辩的理由。
“呼…”钟墨吐出一口气，坐起身子，开始胡思乱想。
先前被抓来的人应该丧命在了阴陵子的手下，被炼成了各种怪丹。
“都是畸形的…丹药都需要靠这些来炼制？”钟墨想起关在救苦堂的人，得出一个笼统的概念。
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因为自己是正常的，除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之外…
通天观上方的太阳足足撒下了十余次金光，一晃眼，钟墨已经在这儿呆了十几天。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那老头给同化，开始变得疯疯癫癫，所幸有清元在支撑着他逃脱的念头，要不然…他在早已被这无时无刻的精神压力给击垮。
蠹䖵，钟墨没有吃，因为他那一晚找了几个时辰都没有找到清元的道房，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与道育和无欲这两人的关系好了很多。
特别是无欲这个壮汉，每次吃完饭后都要跟自己套近乎。
阴陵子也没有看出来，钟墨吃没吃丹药，只是一个劲的使唤他做事。
这几天，钟墨奔走于满是痴傻人群的救苦堂和压抑的丹鼎房，帮着阴陵子整理和收集药材，偶尔替他打打下手，点点丹炉的火。
让他不解的是，救苦堂的里养的东西是如何活下来的，它们明明没有浇过一次水，长的却很快，还能让室内潮湿一片。
清元也是见不到，根本没有机会试探他想不想跑路。
这一天，钟墨像往常一样，背着药篓来到救苦堂，但一开门，那个脸上有着烧伤的男子就直接扑到了他的脸上，满脸惊恐。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那个破木门我为什么打不开，撞也撞不烂！”
“道...道长！放我们走！”
“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上报官府，将你们通通关进大牢！”
一石惊起千层浪，钟墨回过神，发现救苦堂的人居然都回复正常，形色各异的人有的缩在墙角，有的冲到他脸上，对他疯狂的吐着唾沫。
“可恶，你这混账，快说话啊！”那个叫嚣着要上报官府的青年人急急忙忙的冲上来，使劲的摇晃着钟墨的身子。
他长了一脸的麻子，因为很久没有清洗过嘴，所以说话时，喷出的气都带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你可是唤作刘平？”
见眼前穿着青衣道袍的陌生男子叫出他的名字，愤怒的青年面色一愣，不等他开口，钟墨又把他的住址和父母的名字念了出来。
“这是怎么...”
“咳，你被你父母卖了，卖到了我师傅手里。”不知何时到来的清元开口道，好像在述说着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在场的各位，都是一样”
“官府的法令，没有管上这一条”清元很是熟练，像是在安抚着众人，继续一点一点的说道，让他们相信自己是被卖来的。
那青年没等他把话说话，就急忙大喊道：“放你娘的狗屁！我父母怎会把我给卖了！”
清元直接往他头上给了一拳，将想要奔走的青年给打倒在地，清醒的同时也震慑住了他。
站在救苦堂外的两人都没有说话，那青年爬起来，脑袋好像被石头撞了一样，看到二者的神情，感觉不似有假，双腿顿时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钟墨进去采药，顺便观察着他们作何反应，里头的女子听闻这个消息，渐渐的传来哭嚎，而男子则是眼神失去高光，像个行尸走肉。
他原本还是对这些人抱有期望，希望能够成为助他逃跑的一协力，但在见识过阴陵子的本领和他们的表现后，脸色便暗淡了下来。
这些人是累赘，至少目前来看，除了拖后腿，起不到一点作用。
良心的谴责在钟墨这毫无作用，因为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他也没心思跑去坐前世乐山大佛的位置。
不过这种情况也倒是在意料之中，他起初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弄来的之后，也是心中一突。
换做是自己...得知了这个消息，恐怕也和他们不遑多让...
“各位，小声点，太吵的话，我师傅可是会杀人的。”钟墨留下一句忠告后，就关上了门，迈步朝着丹鼎房走去。
身后的清元正好顺路，他见钟墨走了，立马跟上去，莫名的没话找话道：“地玄，你不觉得他们可怜嘛。”
钟墨回了回头，见是自己心心念叨的清元来找他，于是便想套话，道：“师兄可怜他们，谁又来可怜我们呢。”
“难不成师兄最初是自愿来的吗？”
“要不是师傅能成仙，我才不跟着他嘞。”钟墨觉得刚才那句话有些疏漏，于是补上道。
哪知清元听了，突然一笑，闷闷说道：“我确实是自愿的，那日我父母说我师傅有神通，便让我拜在了师傅门下，我可不是卖来的。”
“只不过…咳，这道学的，倒是有些不同寻常，嘿。”
钟墨应了声，没再接话，但听着他的话，感觉很不对劲，于是犹豫了一阵过后，便放慢脚步，忽然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师兄这是，想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