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腾腾的阴陵子在进门的一刹那，步履变得极快，背对着的身子远远的甩开了众人数十步。
钟默看到这一幕，平稳的心跳在顷刻间躁动了起来，他向前的身子停了下来，开始不动声色的向后挪去。
猛地一回头！
位于阴陵子身后的清元捂着嘴，重咳两声，一对浑浊的眼珠滴溜一转，被他吸引了过来。
“清元。”
“身体又不好了？”
穿着肮脏道服的清元垂下头。“没，没有，我刚才忽然想起师傅给地玄师傅的仙虫…所以…”
“想吃？今晚我托人送你。”话音未落，只听阴陵子重哼一声，脸色极差。“道爷我座下大师兄的待遇，自然要比旁人好得多。”
不远处的阴陵子扫视众人，除了那些痴傻者外，所有弟子的头颅都畏缩低下，不敢与他对视。
“都呆着做什么？！”
“干活！”
钟默不知道阴陵子为什么突然发怒，但等到被欲望冲昏的头脑清醒后，才发现刚才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么愚蠢。
浓浓的愧意涌上心头，钟默进了山门后，跑到清元身边，马上开口低声道：“师兄，是师弟的错，那个仙…仙虫，我帮你吃了。”
反正自己已经吃了两、三回，不差这一次。
本着这个想法和赎罪的念头，他对清元认真的作了一揖，一个箭步，走开了。
从那老头的语气来看，那个被称作仙虫的玩意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默望向身后的呆傻人群，执行着龅牙老头给他派发的任务。
“地玄，随我去救苦堂。”一张面色苍白的脸，拖着虚浮的身子来到了钟默身边，声音断续，感觉下一个字说完马上就要断气。
“哦，对了，我叫道育…”
钟默真的感觉他快死了，连忙接道：“好的，道育师兄。”
随后，两人沿着泛黑的石板路行走，全程无声。
“地玄这个道号已经用过一人了。”许是见有些冷清，道育突然说道。
钟默不解，他还以为自己的道号是那老头专门给的，没想到还是个二手货。“师兄可否细说。”
沉默了一会儿，道育将手塞进道袍的衣袖里，咳嗽几声，回道：“就是师傅说的，学成下山的那个。”
“师傅炼制丹药时，地玄便在一旁打下手，他来了几个月后便下山了，师傅赐你这个道号，应该是要你替补他的位置，哦对了，哈哈，原本我是最小的，而今你来了……”
“这人难不成还是个话痨？！”道育讲起话来滔滔不绝，钟默想到这，不由得投以敬畏的目光。
因为道育话多，钟默在路上同他的关系活络了不少，只不过道育时不时便会传来低咳，这让钟默觉得要么是染了风寒，要么就是得了肺痨。
但相比于前者，看他的脸色，钟默更加偏信后者。
救苦堂到了。
封闭的四周没有一点儿缺口让阳光流露，这里头昏暗一片，内部的墙壁上布满翡色的苔藓，角落里草垛的气味和潮湿的空气混合在一起，沿着打开的木门，袭面而来。
这里没有作下任何隔间，整个室内空旷，除了门外的微光外，唯二的色彩，便是中心排排而种的鲜绿，还有那靠墙的木桌上散发着诡异橘光的蜡烛。
烛台滴了很多油蜡，灰蒙蒙的一片，显然是用了很久了。
药草？
钟默看着中间，数了数，发现恰巧符合人群的数量。
不等他多想，原本老实的众人从缝隙间看到这些药草，疯了似得冲上前，像呵护自己的襁褓中的孩子一样贴在胸口，背对着他蹲下，没了声音。
“走吧。”道育见怪不怪，看着发呆的钟默解释道：“明天他们就会恢复正常。”
“像个正常人一样。”道育补了一句。
“咔塔。”
室内最后的缺口被人关上，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散发着诡异的绿荧。
钟默已经麻木了，觉得这种怪诞离奇的事情已经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到了。”
钟默还在思索，带路的道育走到一处屋舍，停了下来：“咳，地玄师弟，这里便是你的道房。”
“哦对了…”道育一边开着门，一边劝告道：“师弟此处离三清殿最近…夜晚最好不要发出什么响动，师傅喜好清静。”
钟默对这鬼地方一知不解，本着能问就问的想法。“不住一起，那师傅和各位师兄们的道房在哪里？”
“师傅住的三清殿位于中心…我们八人分别占了八方，我的道房离你这里可很远呢。”
“多谢师兄解惑。”
钟默作了作揖后，道育便准备替他取来道服，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
深吸了一口气，钟默推门而进。
一股窒息的气味劈头盖脸的卷来，像腐烂的肉块，酸臭不已。
唯一一张石板床上盖着生毛的草席和薄薄的被子，放着木枕，除此之外，视野之内看见任何东西。
这里和救苦堂一样，没有窗户，缓步坐在石床上，钟默面对着敞开的木门，接受着唯一的昏光。
自己现在的处境是非常危险的…因为阴陵子带人的手段告诉他，这老家伙肯定不止一次这么干！
“不止一次这么干…那前面带来的人都去哪里了？”钟默心里咯噔一声，寒意沿着脊椎蔓延全身，不好的预感心中浮现出来。
“难道都死了？！”钟默没有否定这个念头，双手不自觉的开始紧捏屁股下的薄被，盯着自己的双腿。
清元值得信任吗？那个老头的神通看来是真的，万一对方是想诱使我逃跑，然后借机讨老头欢心…
不！不会！清元不可能骗我！
“刺啦”
随着一声细微的裂响，被子上赫然出现一道裂缝，这一变化让钟默收回恐惧的情绪。
对的没错！他还出手帮了我，所以一定没问题。
穿越而来的压力险些将钟默击垮，他摇了摇头，脑袋清晰了几分。
“清元可以信任…但道育绝对不行！”
“明明是个肺痨却还那么多话，很难不判断出…道育是那老头叫过来探我口子的。”
这一套逻辑在钟默脑中完全成立，而且就算错了，也只是在清元身上错的。
如果清元这个大师兄没有想要逃走的念头，那自己一定跑不掉。
目前的他…完全斗不过那阴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