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遍地听着早期无线电的录音，那种混杂着“滴答”声和巨大静电噪音的信号，试图找到一种最接近那个时代的声音质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地下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陈默偶尔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他们像两个在考试前，进行最后冲刺的学生。只是这场考试，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十点五十分。
夏晓薇完成了最后的调试。“好了，陈默老师。‘陷阱’已经布置完毕。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陈默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坐到那台熟悉的调音台前，戴上了监听耳机。
他的心，跳得比平时要快一些。
这和他第一次做直播时的紧张不同。那时的紧张，源于对未知的恐惧。
而现在的紧张，源于对未知的……期待。
他不再是一个被动地被卷入洪流的过气DJ。从今晚开始，他要学着，成为一个驾驭洪流的舵手。
“瓦力，帮我把共鸣频率稳定在7.7兆赫。”夏晓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已经给那台超级计算机，起了个很亲切的代号。
“A.U.R.A.系统，准备接入。”
“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晚上十一点整。
直播间里那盏红色的“ON AIR”灯，准时亮起。
“调频AM744，这里是《深渊回响》。”陈默的声音，沉稳地响起，“我是陈默。”
他顿了顿，没有按照惯例播放开场音乐，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在声音的世界里，有一种噪音，我们称之为‘静电噪音’。它无处不在，像宇宙的背景呼吸。但在一百多年前，有一群人，他们相信，能从这些杂乱无章的噪音中，听到文明的脉搏。”
他说着，同时在操作台的触摸屏上，轻轻一点。
A.U.R.A.系统，被激活了。
耳机里，立刻被一片熟悉的、暴风雪般的白噪音所淹没。
但这一次，陈默没有急着等待。他按照和夏晓薇事先商量好的计划，将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音频，导入了A.U.R.A.的信号流。
那是一段摩斯电码的“滴答”声。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母——“S”。
1901年12月12日，马可尼在加拿大纽芬兰的信号山上，就是从巨大的大气噪音中，捕捉到了三个微弱的“滴答”声。那是他的团队，从两千多英里外的英国，发射过来的字母“S”。
那是人类的信号，第一次成功跨越大西洋。
陈默把这段“滴答”声，像鱼钩上的饵，抛进了时间的深渊。
他在赌。
赌那个一生都在追寻信号的灵魂，在听到这个对他而言，拥有着非凡意义的声音时，会做出回应。
耳机里的白噪音，依旧汹涌。
一秒。
两秒。
十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是……失败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耳机里的白噪音，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频率上的变化。
紧接着，一个声音，穿透了那层厚厚的、由时间和死亡构成的屏障，抵达了他的耳边。
那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属于上上个世纪的、学究式的严谨。吐字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非常悦耳的意大利口音。
“……德娜？是你吗？”
那个声音问道，带着一丝困惑。
“今晚的信号……格外清晰。几乎……没有任何大气干扰。”
“……德娜？是你吗？”
那个声音穿透静电的噪音，抵达陈默耳边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漏跳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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