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双手捧着纸杯，感受着那股温热，透过纸壁，传递到他冰冷的手心。他喝了一口，一股混合了茶碱和纸味的、廉价的涩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
但这股熟悉的、属于凡人世界的味道，却让他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稍微往下落了一点。
“……我需要一份完整的报告。”威廉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陈默，眼神锐利得像一把手术刀，“每一个细节。从你连接上那个盒子开始，到那个‘东西’出现为止。”
陈默点了点头。
他放下茶杯，开始讲述。他尽量用最客观、最平实的语言，复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从他闻到的雪茄味，到他和丘吉尔的对话，再到最后那个不速之客的出现。
夏晓薇在一旁，时不时地补充几句技术上的细节。比如声纹的波动，频率的异常，以及她电脑上跳出的那些警告。
威廉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们。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单调的、有节奏的“笃笃”声。
当陈默讲到，那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形成意义时，威廉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你确定？”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我确定。”陈默说，“就像……有人直接把一个U盘，插进了我的脑子里。没有翻译过程，我就是……‘知道’了。”
威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端起茶杯，将里面剩下的、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麻烦得多。”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用手指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收听者’，”夏晓薇小声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威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类似恐惧的情绪。
“我们不知道。”他说，“‘收听者’，只是协议局内部的一个临时代号。我们只知道，它是一个……或者，它们是一群，和我们一样，能够接触和干涉‘那个层面’的存在。但和我们不同，它们……没有任何规则和底线。”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们可以把现实世界，想象成一个巨大的、稳定的广播电台。我们协议局的工作，就是维护这个电台的正常运转，处理那些偶尔出现的‘杂音’和‘串台’。而‘收听者’……”
他看着陈默，一字一句地说：“……他们想做的，是抢走这个电台的麦克风，然后，播放他们自己的‘节目’。”
陈默的心，又是一沉。
“就像……它在布莱切利园做的那样？”
“那只是一个警告。一次……试探性的挑衅。”威廉说，“它污染了丘吉尔的‘回响’，向我们展示了它的存在。然后，它通过你，一个刚刚接入这个‘网络’的新用户，向我们所有人，发出了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游戏开始了’的信号。”威-廉的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且，它现在……知道你的‘频道’了。”
陈默感觉自己的后颈，一阵发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岚当初会那么郑重地警告他。他也终于明白，李老师的死，恐怕……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不仅仅是得到了一个能和亡灵对话的“金手指”。
他是无意中，捡到了一个战场的入场券。一张……他根本不想要的入场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夏晓薇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我们……不干了，行不行？我们现在就回国……”
威廉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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