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殿外传来脚步声，轻而稳，像踩在他的心尖上。成钰缓步而入，绛红的宫装在残灯下像团跳动的火，瞬间照亮了这沉郁的殿宇，却也烧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四目相对的瞬间，谁都没说话。她的眼底映着他的狼狈 —— 凌乱的发丝、泛红的眼眶、紧攥着青丝的手；他的眸里盛着她的了然，那了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像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的心。最后，成钰抬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我……” 寇谨想解释，想说说安宁的放手，想说说自己的挣扎，声音却哑得几乎听不见，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她却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唇。那指尖带着夜雨的凉意，触得他唇瓣一颤。“别说话，我听见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而柔，像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圈圈涟漪，“她放了你，我来接你。”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看着她眼里的自己 —— 左眉尾的疤在残灯下泛着红，像道未愈的伤口；泛红的眼眶里蓄着水汽，是隐忍的泪光；攥着青丝的手青筋凸起，是无法言说的纠结。原来被人看穿狼狈，却还被温柔以待，是这样让人鼻酸，酸涩感从鼻腔蔓延到眼眶，模糊了视线。
“成钰……” 他终于唤出她的名字，声音哽咽，指尖反握住她的手，她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皮肤，带着熟悉的温度，那温度让他安心，却又让他更加愧疚，“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安宁的放手，对不起她的成全，更对不起自己曾让她陷入那般两难的境地。
“你没错，她也没错。” 成钰的指尖抚过他眉尾的旧疤，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仿佛怕稍一用力就会弄疼他，“错的是命运，是那些被颠倒的身份，被篡改的人生。”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也带着对这命运不公的愤懑。
可寇谨却无法释怀。他知道成钰说的是理，可感情哪能如此轻易地用对错来衡量。安宁的放手像一把刀，割开了他心头早已结痂的伤口，让他看清了自己对她的亏欠；而成钰的温柔像一剂药，抚慰着他的伤痛，却也让他更加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意。
他看着成钰，这个为他不顾一切的女子，眼底的爱意浓烈得化不开；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安宁的身影，那个默默承受一切的女子，眼底的释然让他心疼。一个是热烈的现在，一个是沉重的过往，他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三人的感情纠葛，在这一刻再次升温，像被雨水浇过的火焰，虽然带着滋啦的声响，却燃烧得更加旺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成钰的深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对安宁的亏欠。这道选择题，远比战场上的生死抉择更让他头疼，更让他心痛。
殿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像在为这纠结的情愫伴奏。寇谨握着成钰的手，掌心的青丝硌着他的皮肤，提醒着他这份感情的沉重与复杂。他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更加憋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他无法呼吸。
“成钰，我……”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任由这两难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五、花落无声
安宁走到殿门口时，忽然回身望了一眼。
灯火将寇谨与成钰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处，像两棵终于能并肩生长的树，枝繁叶茂，根须纠缠，再也分不开。她站在阴影里，看着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节紧扣，像握住了整个余生；看着她为他拂去肩头的雨丝，指尖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忽然笑了，那笑意从唇角漫到眼底，纯粹得像雨后的天空，泪珠却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冰冷的砖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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