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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婉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为什么要骗母后?”

“哪一句?”萧烬抬头,对上她的视线,“陆危不能人道的事?”

谢婉仪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承认了?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

“不把事情说得严重,母后会善罢甘休?她又怎么会信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姐?”萧烬的回答滴水不漏:“难不成,我要告诉母后,陆危在新婚前夜跑去怡春院,是会他的老相好?”

又是一个新的谎言。

谢婉仪懒得再问。跟如今的萧烬说话,字字句句都像踩在陷阱上,真假难分。

她累了。

“我乏了,想沐浴。”她站起身,语气里全是疏离。

“好。”萧烬立刻起身,朝门外吩咐,“备水。”

锦瑟和桃枝很快抬着红木浴桶进来,热水注入,雾气升腾,再撒上一层厚厚的新鲜花瓣。两人准备妥当,极有眼色地躬身退出,轻轻合上了门。

屏风后水汽蒸腾。

谢婉仪解衣入水,热水漫过肌肤,那股暖意却没能渗进心里。

心底的寒气和疑云,反而愈发浓重。

阿弟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

那个最坏的猜测,她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每一次都勒得她心口发疼,喘不过气。

必须亲手验证!否则,她寝食难安。

她闭上眼,在水中静坐片刻,再睁开时,眸底只剩一片清明决然。

“阿烬。”她的声音透着疲惫与柔弱,穿过屏风:“你还在吗?”

“在。”萧烬的声音即刻传来,“皇姐有何吩咐?”

“我……”谢婉仪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为情:“够不着浴巾了,你……能进来帮我拿一下吗?”

外头一片死寂。

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谢婉仪的心跳擂鼓一般,撞着胸口,快要蹦出喉咙。她甚至能听见血液冲刷血管的声音。

“好。”

一个字,破开沉默。

脚步声响起,萧烬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水汽朦胧,水珠自谢婉仪圆润的肩头滚落,没入水中,漾开一圈涟漪。

她半倚着桶壁,几缕湿发贴在雪白的脖颈上,微微仰脸,神情无辜又无助。

萧烬的脚步倏然一顿。

他猛地别开脸,视线慌乱地落在旁边的梁柱上,手臂伸得笔直,摸索着从衣架上取下干净的浴巾,看也不看她,直直递过去。

“给你。”

谢婉仪伸出手,莹白的指尖却并未去接那条浴巾。

水下,她的手腕猛地一翻,反手扣住了他的腕骨。

腕骨处传来的温度,烫得萧烬心口一窒。

不是水温,是她肌肤的温度。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

“皇姐?”

“阿烬,”谢婉仪仰起脸,一滴水珠恰好悬在她纤长的睫羽上,摇摇欲坠。

她望着他,声音轻软得像一片羽毛,挠着他的心尖:“方才,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

话音未落,她扣着他手腕的五指倏然收紧!

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水面,勾住那条本该递给她的浴巾,一把缠上萧烬的脖颈,然后用尽全力,狠狠往下一拽!

“唔!”

萧烬毫无防备,整个人被这股蛮力扯得踉跄一步,高大的身躯猛地弯下。

他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

呼吸刹那交缠。

湿热的水汽夹杂着浓郁的玫瑰甜香,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温软的吐息拂过他的唇,带起一阵战栗的酥麻。

该死。

萧烬的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该闭上眼,离开。

立刻,马上!

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鼻息间全是她。

花瓣的甜腻,混合着她沐浴后独有的体香,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死死缠住。

咫尺之间,谢婉仪能清晰地看见少年喉结的滚动,能感受到他骤然加重的呼吸拂过她的唇。

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完了。

她猜对了。

阿弟对她,果然存了那种心思。

他灼热的呼吸扑在她的唇上,喉结滚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属于成年男人的侵略气息,下一瞬似乎就要不管不顾地吻上来。

然而,就在谢婉仪准备推开他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刺目的红。

少年的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紧接着,萧烬浑身一震,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一把从脖子上抓开那条浴巾,踉跄着向后退去。

“砰!”

他整个人撞在屏风上,撞得那架梨花木屏风一阵剧烈摇晃。

“皇、皇姐!你、你当心!”

他说话都结巴了,视线慌乱得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再看她一眼。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先出去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背后有鬼在追,夺路而逃,脚步慌乱地冲出内室。

“砰!”

外殿的门被他狠狠撞上,震得门框都在嗡嗡作响。

屏风后,谢婉仪缓缓松开紧攥的手,那条被她当做武器的浴巾轻飘飘落在水面上,洇开一圈水痕。

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股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寒意终于散去,紧绷到极致的身体也彻底松弛下来,她整个人无力地靠回了桶壁上。

脸红,结巴,落荒而逃。

这反应,哪里有半分成年男人的欲望和城府?

分明就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撞见姐姐沐浴,当场慌了手脚,连路都走不稳了。

是她想多了。

是她把自己的弟弟,想得太深沉,太可怕。

也许,真是他手下的人查错了什么,他误以为陆危是个不堪的,才一时冲动,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既然他对她并无不轨之意,那一切,就好办了。

她不必再日夜提心吊胆,防备着最亲近的人。

她只需要想办法离开这座宫殿,去平息外头的风波。

这一次,她谁也不能再依靠。

当夜,谢婉仪躺在床上,假作熟睡。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余窗外更漏轻响。她悄悄从锦被下抬起手腕,手上一只银镯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那只银镯,在手腕内侧的接口处,用指甲以特定的角度轻轻一拨,便会弹出一个比米粒还小的机括。

这是出嫁前,父亲的亲信旧部,悄悄给她的东西。

镇北王府的暗卫,只认此信号。

她毫不犹豫,对着窗外,按下。

做完一切,她将手腕缩回被中,闭上眼,静静等待。

时间流逝,殿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时,窗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谢婉仪猛然睁眼。

一道黑影,鬼魅般立在床前。

那人身形高大,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泛着幽幽蓝光的眼睛。

谢婉仪倒吸一口凉气,刚要惊叫出声,那人却快如闪电地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

“公主,是我,谢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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