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缝隙，忽地就看见，那少年蹲在院子的井边，用寒冬腊月刚打上来的井水，正在搓洗那沾血的床单……
*
地铁上，明明人满为患，明颜却觉得天地间只剩自己，白茫茫一片，大雾弥漫，孤独地找不到边界。
天大地大，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反噬吧。
九年前，她发誓埋葬过去，就当从未遇到过那少年。
她也做到了，九年里未曾想起过他。
可刻意压制的记忆，只是不曾有机会作妖，一旦得了契机，会像鲨鱼闻到血腥，冲上来狠狠撕咬她的血肉。
越压制，反弹时越狠。
终于到站，明颜出了地铁口，步行回翠竹园。
不知是不是太敏感，总觉得有人影在跟随她。
可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直到进了小区，碰见很多散步的人，这种敏感情绪依然没有消失。
进了单元楼，上楼梯。
但今天的声控灯好像坏了，她跺了好几次脚，都没有亮。
只能掏手机，准备打手电筒。
急促的脚步声猝然出现，下一秒，明颜的口鼻就被一只汗湿的大手捂住了。
“唔……唔唔……”
紧接着，对方反剪她的胳膊，声音恶狠狠的，但有那么一丝熟悉，似乎在哪听过，“贱货！竟然敢报警让我蹲局子，今天我就坏到底，干脆上了你！”
明颜瞳孔剧缩。
想起来了，是前段时间地铁上摸过她大腿，被她以猥亵罪送进去的歹徒。
猥亵罪蹲不了多久，出来后这是报复她？
她送进去很多人，但被报复是第一次！
男子将她往楼梯上拖，她住六楼，他不会要进她家吧？
明颜不敢想象，明天的头条新闻可能是“京北一女子下班后被奸杀在家”。
九年前的恐怖遭遇，毁了她的人生。
那次，她侥幸死里逃脱。
这次还会幸运吗？
明明很短暂的时间，明颜却像熬了一个世纪，想起很多人。
左佳，她最好的朋友，拯救过她好几次，她还欠她一百多万呢，死了怎么还？
孟芸呢？不管怎么样，都是她生母，即使爱明美娴远远超过爱她，她也依然爱她。
还有明成毅和邓丽莎，我喊了十八年爸爸妈妈的人，如果我死了，你们会来看我一眼吗？
你们……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温柔摸着我的头，异口同声说爱我吗？哪怕只说一次……
彻底绝望的那一秒，明颜又想起那少年苍白瘦削的脸。
想起三个月里，他不断瘦下去的身体，口角炎皲裂有死皮的唇……
咚——
一声沉闷声响后，明颜身体骤然一轻。
黑暗中传来拳拳到肉的擦响，以及男子惨烈的哀嚎。
楼道像密闭的影音室，自带混响和回音。
在惨叫声中，隐含低沉略急促的喘息。
鼻息间，有熟悉的烟味，带着薄荷清冽。
明颜哆嗦着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灯。
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入眼帘。
男子躺在地上，被他单膝压制，他看上去精瘦却孔武有力的手臂，一下下打着男子的脸，嘴角鲜血肆溢……
手腕处冰蓝色的表盘，随着动作来回跳动……
明颜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错觉，那表盘好像被无限放大，变成一望无际的深海，而她一点点被海水……溺毙了。
这个男人，鼻梁高挺，眼睫卷长，光束打在他脸上，刷下一片阴影，有种亦正亦邪的割裂感。
他打人的样子狠厉绝情，干脆利落，哪怕看不到他的眼睛，她依然感受到了他从骨子里渗出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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