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转头，看着离她那么远的萧景延，那道清晰界限，像一道无形墙，将两人隔在两个世界。她轻咬下唇，心中那点因他笨拙保护而生出的暖意，化作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朝着他的方向挪过去。锦被发出细微摩擦声，在这死寂寝殿内，被无限放大。
萧景延僵硬的身体，因她的靠近，绷得更紧。他没有睁眼，但那微微颤动的眼睫，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苏晚终于挪到他身边。
她停下，侧过身，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疲惫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她伸出手，动作没有半分迟疑，轻轻握住他交叠在腹部的手。
他的手很冷，指骨分明，带着常年握笔与执剑的薄茧。
而她的手，小巧温热。
那份暖意透过皮肤相贴的地方，窜遍萧景延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下意识就要将手抽回。
苏晚却先一步握紧，不让他挣脱。
她牵引着他那只冰冷、僵硬的大手，缓缓地，放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隔着一层单薄的寝衣，他滚烫的掌心，就这么贴着她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一个属于他的，也属于她的，生命。
“陛下。”
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这里有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她的视线清澈而坦然，直直望进他那双终于睁开的、深不见底的凤眸里。
“你喜欢吗？”
萧景延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整个人僵住，宛如一尊被瞬间冰封的石像。
他低头，视线落在自己那只被她按在她腹部的手上，神情是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错愕与茫然。
喜欢？
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
他的人生，只有需要与不需要，掌控与被掌控，生存与死亡。
他需要一个继承人，来稳固江山，堵住朝臣的嘴。
这个孩子，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是他帝王霸业延续的必需品。
可她问他，喜不喜欢。
这问题，超出了他所有认知和逻辑范畴。
“喜欢？”这两个字像一道从未听过的咒语，在他的脑海中炸开，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与之对应的思绪与过往。他的人生字典里，只有得到、占有、摧毁……唯独没有“喜欢”。
她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萧景延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答。
他的掌心，能清晰感觉到她腹部传来的温热，甚至能感觉到她平稳呼吸带来的，那极其细微的起伏。
那是一种真实得让他心头发慌的触感。
生命。
温热的，柔软的，属于他的。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上，砸开一道细微的裂缝。
良久，他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那只被她握着的手，用一种笨拙到近乎粗鲁的力道，轻轻地，在她的小腹上，覆盖住。
那不是抚摸，而是在确认一件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然后，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生了锈的铁器在互相摩擦。
“他是朕的。”
不是“我”，是“朕”。
不是“喜欢”，是“所有”。
他说完，便猛地将手抽回，像是被那份温热烫到，重新交叠回自己身前，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
苏晚的心轻轻沉下，却又奇异地，没有感到失望。
她听懂了。
在这个男人贫瘠的情感世界里，“他是我的”，或许就是他能表达出的，最高等级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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