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被一阵细簌的声音吵醒，有些昏沉地睁眼，在床边看到是一辆推车，再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醒了？”
声音听起有些温软，沈言有点意外，他侧头点了点。
李雯按了床边的按钮，瞥了眼床边的点滴，又拿起平板看起了数据。
房间瞬时沉寂了下来，沈言思绪还在回巢中，李雯则是专心浏览着数据，没有人打破这丝尴尬。
沈言靠在升起的床头，吞了吞发涩的喉口，勉强算是回了神，开始认真打量起身边的女子。
到颈间的短发，不大明显的中分刘海，柳叶眉、丹凤眼，有些过于苍白的肤色，是跟他姐完全相反的一类人，可他透过那双眼，联想到了他姐。
充着理性意味的锐意，像是能把人浑身上下窥探的一干二净。
房间的窗帘已经被拉开，光线有些黯淡，应该到了黄昏，对面的大厦占据了窗户的大半。
在光影阑珊间，沈言认出那栋大厦，大概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高宇生物科技研究集团，他姐沈窈以前的工作单位，国企研究机构。
“有什么不适吗？”
虽然听起来软糯，但并没有带着多少额外的情感。
沈言揉了揉胀痛的颈后，想了想才开口道：“脖子后面有点胀痛，然后是牙齿变长了。”
李雯没有抬头，依旧翻阅着数据：
“正常现象，胀痛是腺体在发育，犬齿变长则是部分魁化，你现在还克制不了。”
不过片刻后，她放下了平板，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刘海，露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开口道：“你现在融合情况相当完美，这么小的概率，你算是相当幸运。”
“小概率吗？”
看着少年与故人有些相似的颜貌，李雯难得多了几分耐心：“自然殖化的存活概率是百分之十七，而且大部分还需要调整。”
“人工殖化一般是百分之七十左右。”
人工殖化，沈言抓到了她话中的关键信息，人工殖化成为傀，将人变成半人半鬼的生物，显然是批量进行的。
再结合赵勐攸的话，为了面对魃，很有可能是从军中抽调人员，进行人工殖化。
想到这里，沈言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
相比于被迫接受命运的他，那些才是真正敢于拥抱黑暗与苦难的人。
真正的英雄。
沈言想到了那个女人，她是个魃无疑，他有些好奇，便略微拐着弯问道：“我以后的战友里会有……魃吗？”
李雯有些愣神，不过稍纵即逝，立马回复道：“有，但是不多，傀卫和魃卫一般是单独编成小队，不太可能有混编小队，顶多就是临时混编。”
“例如侵染你的魅魃，就隶属于总局的‘天枢’特遣小队，那个就全部是魃卫。”
“魃卫、傀卫？”
听到少年的疑问，李雯肃正道：“和魃战斗的战人叫做卫士，魃卫，傀卫以及人卫。”
和魃战斗的人，少年心中闪过一丝慰藉。
总局，天枢，沈言默默记下，然后轻声问道：“还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
看起来清冷的她软笑一声，歪了歪头：“我叫李雯，木子李，雨字文。”
沈言笑着道：“雯姐姐，你好。”
听到少年的问好，李雯的笑意更甚，“你好啊，沈言弟弟。”
她看了看输液架的点滴，感觉差不多了，就弯腰给沈言拔掉了针头。
拔的时候，还不忘给沈言解释道：“傀的恢复和免疫能力远超常人，基本上不怕伤口感染和失血，尤其是你刚刚殖化，魁性细胞的活性极强。”
听到李雯的话，沈言也有些好奇地盯着针眼处，没有小血珠冒出，一眨眼，针眼处的皮肤便是光滑白皙。
“好了，你也饿了吧。”
李雯从床边掏出桌板，从推车上拿出一盒盒饭，与之前一样的密封肉质，还有一罐不知名的饮料。
沈言拿起了那块密封包装的肉，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个肉是……魃喜欢吃的那种吗？”
李雯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体外细胞培育的，傀的习性相比于人，其实更接近于魃。”
然后她打开了那罐饮料，透着铁质瓶口，可以看见瓶内暗红的液体。
“不过，这是真正的人体血液。”
沈言瞳孔有一瞬收缩，不过片刻后恢复了平静，然后伸手拿了过来，放在嘴角抿了一口。
很腥，跟他以前舌尖受伤感知的味道一样。
但是他的身体却沉迷于这种感觉中，激颤出令身体颤栗的快感。
很矛盾，但是确实如此，他的味觉没有什么问题，但身体却做出了不一样的反馈。
在这种腥臭的味觉，他的身体感知到了快乐与满足。
原先身为人的他，对此有点排斥，只是因为不知是谁的血液吧了。
李雯将他的举动收在眼底，只是推了推旁边的盒饭，出声提醒道：“试试这个。”
闻言，沈言拿起了筷子，架起了一块红烧肉，入口嚼了嚼，意料之外的甜腻，眼角有些发涩，比他爸做的好吃。
沈复虽然常年不在家，但也下过几次厨，做的最多的是就是这道红烧肉，不过多数是属于烧焦了的产物。
“你应该发现了。”
对于李雯的话，沈言点了点，再是架起了一块红烧肉。
“傀和魃的味觉和嗅觉跟人来说，基本上没有区别。”
李雯拎起衣领，仔细问了问自己身上的气味，然后说道：“但是会迷恋人的味道，就像是人对于毒品的上瘾。”
沈言没有吱声，低头扫荡着一切。
等沈言解决完所有食物后，李雯收拾好一切后，再是拿出了一套作战服放在了案板上。
沈言打量着，跟他粗略见过的那套基本一样，紧身设计，只不过是灰白色的涂装，在白亮的灯光下，没有半点反光。
“傀卫专用的作战服，复合纳米材料制成，可自动修复，魁化的时候，可以不用担心衣服破烂。”
李雯指了指作战服过于细长的衣领：“除了防护以外，还能隔离不受控的魁香分泌。”
“这个是你以后的正式着装了，你先穿上，赵中校在训练场有事情找你交代。”
李雯推着推车准备出去，出门前，又留下一句：“对了，记得不用穿内裤。”
沈言起身的动作一顿，耳尖隐约有点粉红。
有点可爱，李雯嘴角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出了房间。
穿上作战服的沈言，做了几组伸展动作，发现作战服不仅完美切合，而且丝毫不影响运动。
……
沈言走出了房间，这才发觉，他的房间跟走廊中间，还隔着一道消杀通道。
真像生化电影里隔绝高危病原体的生化实验室。
走廊上除了等在一旁的李雯，就没什么人，看着奶白色走廊，沈言愈发觉得像是生化危机里面的地下研究室。
“走吧，我正好要去化验室，顺道带你一程。”
李雯在掠过他的时候，递给了他一块ID卡，没有名字，也没有照片，只有一串编号，CZ-1701。
“这是你的通行证，卫士的个人信息都是严格保密的。”
李雯带着他穿过一道道防护门，然后是电梯地下负二十三层，最底层。
这么严密的防护等级，高宇公司绝非是一个国营企业那么简单。
叮~
电梯缓缓打开，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往前直走，到尽头右拐就是了。”
“好的。”
沈言走在走廊上，不久身后传来电梯的关门声。
他走过一道道紧封着的门，没有一丝可供窥探的缝隙。
在尽头右拐，然后是一道封锁门，沈言学着李雯的样子刷了自己的通行证。
滴的一声，厚重的钢质封锁门缓缓打开，一个巨大的射击训练场出现在他眼里，跟他学校的田径场差不多了。
“真有点……离谱。”
沈言低声自语。
颈间带着耳罩的赵勐攸见他来了，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赵中校。”
“来了。”
“嗯。”
赵勐攸从身后的射击台拿出了一柄银白色的手枪，递给了沈言。
在绝大部分手枪使用工程塑料的年代，这款枪却是另类的全金属枪身，在灯光下，映出点点冷芒。
“这枪……是不是有点大？”沈言吃惊抬头。
他见过手枪，NP92式和QSZ64式都见过真家伙。
但是跟这个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DBS19式手枪，12.7x55mm子弹，枪口动能七千焦，七发弹夹。”
赵勐攸突然想到自己是对一个高中生，笑了笑，打比方道：“M500转轮手枪知道吧，也是12.7mm口径，枪口动能比沙漠之鹰大了整整一倍。”
“这玩意的枪口动能还要比M500还要大一倍。”
沈言发觉到赵勐攸言语中一闪而过的不屑，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像被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文盲一样，被当成军盲。
“12.7x55mm步枪弹吗？我记得俄联的RSh-12.7 转轮手枪和ASH-12.7步枪就是使用这款规格的子弹。”
沈言接过手枪，入手轻飘飘的。
赵勐攸沉默了片刻，有些惊喜地道：“没想到你还了解这个。”
“半个军迷。”
“不过，这可不是步枪弹，就是单独为这款手枪开发的手枪弹，步枪的话，那可是用的是BDT10狙击弹。”
“大概率的话，你应该是会用上14.5mm口径的步枪，25mm也不是不可能。”
听他意思看来是还有专门的步枪（炮），只是这后坐力，不会把骨头震碎吗？
“先看我操作一遍。”
“双手持握，左手自然贴合右手……”
赵勐攸正色带上耳罩，拿起一把明显小一号的手枪，装弹、解除保险、上膛。
亢！亢！亢！
赵勐攸便是对着远处的半身靶开枪，靶子后面贱起一片沙土，只是三秒钟，一个弹夹就被他打完。
退弹夹、清膛一气呵成。
从沈言的视角看过去，这大叔有点帅啊！
赵勐攸递过一个弹夹：“现在到你了，来试试吧。”
不知道为什么，沈言有点紧张，感觉大概率会脱靶。
按照步骤上膛后，幸好沈言手掌还算大，勉强攥紧了宽大的握把，他身子稍稍往前倾，深呼吸一口气。
砰！
沈言全身发力，但是发现双手上传来的力量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砰！砰！砰！
咔咔……
他才发觉子弹已经打完，退膛后，沈言瞅了瞅一旁拿着望远镜的赵勐攸。
然后就听见一句轻飘飘的“天赋不错，全部脱靶”。
沈言摸了摸鼻尖，歪了歪头，“也许枪不太行。”
“无他，手熟尔。”
赵勐攸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拿出了一套手枪快拔套件，替他系在腰间。
他拿起一个弹夹，摆在沈言面前，严肃道：“每一位傀卫在殖化后，都会分到一把你手中一样的配枪，还有一个弹夹。”
他接着从沈言拿过手枪，咔嚓，上膛完成，塞进了沈言手中。
“当出现腺体不受控分泌魁香，身体不受控地部分魁化，侵染值超过百分之五十等情况，请将子弹上膛。”
赵勐攸眼中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如果侵染值超过阈值，身体不受控全部魁化，唾液急剧分泌，全身像被蚂蚁咬一样，感到极度饥饿，虹膜转红，眼底转黑的话。”
赵勐攸默然了一会，缓缓开口：
“不要犹豫，请解除保险，把枪口塞到嘴，然后扣动扳机。”
“作为傀卫，请在变成旱魃前，杀了自己。”
“为了华夏。”
“为了人民。”
赵勐攸理了理军装，肃然行了个军礼。
少年将手枪退弹、清膛，别进了腰间的套件，然后挺直腰背，回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是！”
礼毕后，他缓了缓情绪，随后开口道：“你的通行证给我用一下。”
沈言从身上掏出了卡，赵勐攸接过后，贴在了一个平板上，然后在屏幕上操作一会后，连着卡都递给了他。
“沈少尉，先看看吧。”他身体有些耷拉，不过眸子中全然是严肃。
“少尉？”
沈言接过终端，低头一扫看见了屏幕上的个人信息，千篇一律，不过没有社会关系：
姓名：沈言，身高：182cm，体重：75kg……
军衔：少尉。
他眸眼停在了其中一行，疑问道：“待训是指？”
“对魃防治及捕获战术培训。”
“大部分卫士都是各兵种抽调的精英，一般的战术素养过硬。”
“但是对魃作战，可是面对的非常规的生物，所以还需要专门的集训。”
赵勐攸指了指远处的靶子，欲有所指道：
“更何况还有少部分，像你这种非战斗人员殖化的。”
沈言隐约有种不详预感，有点迫切地问：“集训会教什么？”
“对魃CQB战术，对魃格斗术，对魃生物防治，傀卫紧急救治……”
赵勐攸将两手手指掰了两遍，安慰道：“也就是二十一种。”
“还有你不具备的基本功，索降、快速射击、丛林作战、格斗技……”
沈言礼貌地维持着僵住的笑容，听着一个个熟悉但又陌生的技能，他内心只有六个点才能表示一切。
沈言：……
“大概什么时候？”
看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沈言还是出声打断了他。
“应该是四个星期后，传说中的‘酆都’，华夏唯一一所对魃作战人员培训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