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5314099" ["articleid"]=> string(6) "545794" ["chaptername"]=> string(14) "第1章 离家" ["content"]=> string(4569) "

我们那时候,父亲死了,家就散了。

十二岁,我托母亲寻了门路,离开家独自前往长安。

我出生于武德七年。武德八年父亲从长安调任扬州都督,武德九年又调任豫州都督,直到贞观元年终于在利州任上安顿下来。频繁的调任不断开拓着父亲的眼界和胸襟,早年间他走街串巷卖豆腐,后来又天南地北地倒腾木材,再到抛家舍业投奔高祖皇帝从军起义,他前半辈子都在奔波,马一跨又能闯出一片新天地。可母亲却为此一直埋怨父亲。

母亲出身弘农杨氏,门阀士族家的小姐,一辈子养尊处优,哪怕前隋改了大唐,也无法改变家族的尊贵和荣耀。母亲生了我们姐妹三人,生大姐时她已经四十岁了,因此生产过程十分艰难。可头胎不是儿子,她在父亲的软磨硬泡下又有了我和小妹。父亲调任利州时,母亲刚怀上小妹。男人推脱一句,“皇命在身,辛苦夫人了”,便轻装简行不管不顾地先走了。可怜母亲要料理一大家子善后,拖家带口踏上艰难的蜀道。

一路上,她在颠簸的马车一边哭一边吐。难受得忍不了时,她扯过我抱在怀里,反反复复念叨,“丫头,要是杨家的天下还在,娘现在哪里需要吃这些苦头?”

那时我还听不懂她说的话,天下,什么天下?我掀开车帘指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奶声奶气问道,“娘,我们怎么还没到?爹爹是住在天上吗?”

母亲看着我哭笑不得。马蹄一阵翻滚,她又趴下呕吐不止。

那年我四岁,很快随父母在利州安顿下来。直到父亲去世扶灵柩回并州老家前,我从未离开蜀地。于是,所有关于童年的记忆都浸润在巴山蜀水中完整封存,嘉陵水、剑门关、苍溪雪梨、明月峡谷……如今我立于船头再次眺望儿时熟悉的山水,连绵千里的山脉像一块块未经雕琢的碧透翡翠镶嵌在嘉陵江两岸,松柏苍翠,高猿长啸,一声一声哀鸣似在清风中暗暗形成一股力量推动着小舟前行。

“小公子,你只带了这么点行李,去长安是读书呢?还是投亲?”船家摇着橹高声问道。六七十岁的老爷子,皮肤黝黑精亮,个子矮小精壮。

“去投亲。”我应声。想了一会,又补充道,“顺便也去读点书,见见世面。老人家,您去过长安吗?”

船家笑呵呵道,“没有没有,小老儿这一辈子都在这条江上讨生活。但听往来的客商谈起过长安,帝都啊,那是说不尽的繁华昌盛、万国来朝,街面上到处行走着黑手黑脚的昆仑奴和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小老儿这辈子是没这个福气喽。”

“会有的,说不定有一天咱们利州也会像长安一样繁荣,人人都穿丝绸吃白米,街面上也走着各色各样的外国人。”我走进船舱倒了一杯粗茶喝,笑眯眯的看着船家的小孙儿坐在船板上玩布球。

“哈哈哈”船家低头对脚边的小孙子说,“孙儿,听到小公子说的吗?等你长大了,天天吃白米穿丝绸,要好好读书。”小孙子一点面子也不给,头也不抬地继续摆弄手里的布球。两三岁的孩子,手上劲劲的,对着布球一扯一扯。船家咒骂道,“小畜生,一会掉进江里去,看谁捞你出来?”孩子不满的瘪嘴,依旧不理睬。船家还要骂,却瞧见我喝着茶看他爷俩吵架,忙尴尬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不比我们这些粗人。”

“不,我爹是个木材商人,我祖上也是世代务农,和您一样。”

“小公子,你就别和小老儿开玩笑了。你长得一张细皮嫩肉的小脸蛋,比江南姑娘还清秀,这得花多少精细的米面才能养出来!怎么会是和小老儿一样干粗活的人呢?”

我脸一热,好像谎言被人识破一般。在外行走,穿男装总是方便一些。

船家见我低头不语,得意笑道,“哈哈,小公子,长安好,长安好地方!您是贵人,一定前途无量!等出了城您就改陆路,十来天就到喽。”

“好,托您的吉言。”我笑着望向四面山水,心中涌出数不尽的不舍与惆怅。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一走,天家路远,我再也回不来。可是,见天子,庸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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