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小心！”他一边大声提醒，一边使剑挡住了偷袭的魔兵。
“六师弟！你顾好你自己！护身符不够跟我说！”二师兄一剑挑飞了魔兵手中的兵刃。
旁边一个道士趁机刺穿了它的魔心，一阵红雾，魔兵消散于天地间。
孑无咬紧牙关坚持，他突破道君不过数年，又缺少锻炼，和其它几个师兄相比实力是弱了点。
不过，在这群道士里面他还算是比较能打的，毕竟再怎么不济他也是道君修为。
队伍中也有两个道尊，也幸亏有这俩人，大家的伤亡情况才没有那么严重，才有机会边打边退。
只不过退路也有到头的时候。他顾不得看一眼身后的悬崖峭壁，面对当头砍来的巨斧，聚起全身的灵力，挥出一剑，堪堪抵住。
身侧的二师兄二话不说，非常默契地补了一剑。力道一卸，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双手都在颤抖。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百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二三十人了，两个上了年纪的道尊也不敢再使用大范围的攻击，而魔兵还是那么多，它们似乎预估到了结局，笑声乖戾、猖狂……
孑无回头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悬崖，心底怔愣：难道这已是绝路了吗？
远远的可以看到鹿城城墙上的火光，那里又如何了？是谁，还在这个时候放烟花吗？
孑无松散的目光渐渐凝聚成一个点，这个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哪里是什么烟花，分明是一头在天空中飞跃的魔灵兽，白色的绒毛发着光，像极了烟花……
“孑无！你发什么呆，不要命了吗！”二师兄的声音像雷鸣一样，震醒了他。
“二师兄，你看……”
“看什么看！现在是看的时……吗？”
二师兄也像他一样呆怔住了，接着一个，两个，三个……
当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你也会不自觉地抬头看去……
“叽叽呱呱”嘈杂地说着魔语的魔物们也不例外，整齐划一又安静地抬着头……
“二师兄，你说魔灵兽背上的人是谁？”孑无的心很矛盾，他既希望那人是他，又不希望真是他……
“记得石埔村吗？就是这头魔灵兽，不过，大了好多……”
“……”二师兄神情复杂，无话可说。
魔灵兽已经飞抵鹿城上空，背上的人临风独立，黑衣黑发，姿态桀骜，不似神却胜魔。
依稀能听见鹿城方向，风送过来的震天呼喊：子丄道尊！…子丄道尊！…子丄…
空中的人低下了头，继而摆出了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姿势：左手指地，右手托天。
大家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不过须臾，无风无云，无声无息，墨兰的天空裂开一般，一道闪电凭空出现！
那人右手一扯就把它抓在了手里，那条闪着电光的白练直通天际，不服输般地不停挣扎，但无济于事，它仍然被那人牢牢地拽在手心里。
那人似乎默念了几句咒语，全身用力一甩，白练似雷神之鞭被摔打在地面。所到之处，火花四溅，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不由得闭了闭眼，耳边清晰地传来魔物、阴鬼连绵不绝而又促短的惨啸声……
再一睁眼，孑无惊呆了，围着他们的那些数也数不清的魔军，在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啸声后，居然集体消失了……
这还是人吗？幻灵…幻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后知后觉，鼻尖传来了草木焚烧的烟火味，刚刚还处在震惊中的人们一下慌乱跑动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快跑！快跑……”
白练早已不是白练，而是变成了一条火练！这火遇树烧树，遇石烧石，遇水烧水，遇物烧物，遇人烧人…除了土好像没有它不能烧的东西！
刚刚躲过一劫的人们，又开始惊慌失措。相比还能打上一架的邪物，这天火无疑更加可怕，土烧不起来，却也灭不了这天火，一沾到身上，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到处都是哀嚎的声音……
“六师弟，快走！”二师兄扯着他一路躲避。天火蔓延速度太快了，琅琊山脚的树木一瞬就被烧成了灰烬，就像被瞬间蒸发了一样，而余火仍在山石上袅袅婷婷继续发挥‘余热’。
他们随着人群一边躲避燎人的火舌，一边仔细寻找裸露的泥土行进。
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红彤彤的一片，无边无际。
疲于奔命的人们突然间又发现：地动了！
“地龙翻身啦！大家快逃啊！”反应快、见识广的几个人率先喊起来，接着又是一大波的骚动……
孑无一颗心思都在那人的身上，很清楚地看见那人左手做了一个翻转手势，接着就是‘天翻地覆’的一幕。
原来还是他！
这次的地龙翻身涉及的范围之广无法统计，好在速度缓慢，像他们有修为在身、身手不弱的还能躲过。
只不过苦了那些寻常百姓：墙塌，树倒，石落……随随便便就去了一条条性命，脚底下的裂缝，怪兽般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生灵。
啼哭的婴儿须臾间就音消难觅；昨日还在街头嬉闹的小儿遍寻不着亲娘；母亲趴在倒塌的房梁间寻找自己的孩子；老人徒劳的坐在院子里看着最后一眼的天光；年轻的人们四散奔逃…到处都是尖叫声、哭喊声、哀嚎声……
痛失亲人的人们满目呆滞地走着，忘了伤痛，忘了躲避……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唯一的好处是那些肆意的天火也被压进了地底深处，没了魔也没了鬼……
天幕山脉从这一刻开始慢慢隆起，纵贯齐屿大陆东西，横亘南北数万里。
这个像神似魔的人，从此消失在天地间，成了人们刻意遗忘的人……
孑无却记了他一辈子，每次回想起来都以那一晚的滔天巨祸结束。灵华峰、悬云峰…那些隽秀千峰都不在了，他再也没回去那个回不去的地方。
他这一辈子不长，或许是七八十？八九十？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就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吧！
那晚他捡了一个孩子，取名梦生。梦生是他这一辈子唯一收的徒弟，但他却没有心力好好教导。他整日活在他碎碎念的回忆里，那个叫子丄的人，也活成了梦生一辈子的执念。
有一次他清楚地听到十几岁的梦生问他，“师父，幻灵那么厉害吗？要是我有这样一个东西，我肯定不会那么做的……”
那次他大发雷霆，他可以整日念叨那个人，却不能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一个字！
梦生被他震住了，后来就再也没提过那人的一字一句。但他知道那个人是他们师徒两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二师兄曾来看过他。他让他跟他走，说灵华观倒了，三师兄去了，五师兄失踪了，但四师兄还在。观主已经在金淦山着手修建新道观。现在人是少了点，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还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呵、呵……”他记得他当时就笑了。二师兄真是痴人说梦。师父这个道尊不在了，那人也不在了，五师兄不见了，连三师兄都不在了，就剩四师兄这个代观主和二师兄，俩人还都是道君，还肖想回到以前的样子？
二师兄说他不识抬举，气愤地走了，再没来过。
后来他还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传闻，说齐屿大陆的魔物和阴鬼消失是因为他的师父乾承道尊继‘斩发证道’后，又‘以身作祭’，终于感动了上苍，派遣神兵灭了魔物、阴鬼。至于天火那是魔物消散前做的手段；地动是阴鬼不甘心被埋，做的最后的挣扎……
“呵呵…呵呵……”真像观主师兄的作风。
人们后来把这事叫做‘天道正听’。荆州王一统齐屿大陆后，还特意发了一道‘法不涉道’的政令，嘉奖在此事件中不畏牺牲、英勇作战的道门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