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宁静的午后，很少有人经过的县中三楼，迎来了一位预料之外的客人。
“咳咳，王建军王老师在吗？”
来者形若枯槁，灰白的头发鲜有黑色的痕迹，深陷的眼窝和墨黑色的眼珠，摄人心弦。
这是张难念第一次领悟到什么叫脸上无肉，两侧的颧骨完全占据了大部分，凹下去的脸颊让头骨更加凸显。
佝偻的身躯，估摸着只有一米四的样子，淡薄的白光萦绕在身体四周。
这不是一个活人，应该说，她应该是死了，她这般模样，只能是死了，也必须是死了罢。
这样孱弱的躯壳已然成了生命的累赘。
“您找王老师有什么事情吗？他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张难念回道，他着实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来活儿了，僵着的脸上努力挤出笑容。
“我之前没见过你，是新来的老师吧，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有礼貌，这一路上问了好几个老师，没一个回我的！”
老太太很是抱怨，可能是由于牙齿掉光的缘故，下嘴唇包裹着上嘴唇，眼睛眯起，苦恼的神态将整张脸拧巴在了一起，早已看不出原有的样貌。
“是的，老太太，我是今个儿才报到的老师，最近咱们学校老师都忙，一时忽略了您，您别介意，我在这给他们向您赔个不是！”
张难念一边安抚，一边悄悄掐起缚灵索的术法，毕竟是第一次接触，小心使得万年船。
“哎！我理解你们，我也是看着县中一步步走过来的，我儿子还在这上过学嘞，对嘞！我是来找我孙子的，你看见我家孙子了吗？我好久没见到他嘞。”
露骨的手掌更像是贴上的人皮，皱巴巴的抹在脸上，企图擦去不经意的泪光。
泪比手快，对现世还有留恋啊！
喝了孟婆汤，便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了，关于地府的记忆也随之消散，或许几十年前，也曾踏足这片土地。
在成为鬼差之前，张难念首先是人。
白天是休息时间！咱们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接引工作自然是要晚上再做，现在哪有什么鬼魂？张难念只看见了一位想念孙子的老太太！
“老太太，您孙子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我带你去找找？”，
“我家娃小名铁牛，大名是李学诚，我记得是初三六班的，对，就是初三六班，我儿子说过的！”老太太思索片刻，说道。
铁牛也算半个贱名？想必五行缺铁。
“那成，您跟着我吧，我带你去吧！”
寂静的午后，大多数学生已经步入梦乡，整个楼道里空空如也，只留下张难念极为清脆的走路声。
老人家知道班级，就好找太多了，看着各个班级的门牌号，很快就找到了初三六班，正好是楼上办公室的正下方，应该是老太太不认识字的缘故，才找到办公室去了。
教室有两个半宿舍的大小，但学生并不多，粗略算下，一个班级就四十个学生，倒是显得班级格外空旷。
除却两个空位，整个六班就剩下几个没睡的学生蹑手蹑脚的翻着课本。
张难念站在后门，直接领域展开，血脉压制，几个没睡的，虽然不认识这位新来的老师，但本能的感受到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纷纷伏下身子。
不过也有例外，有个学生直勾勾的盯着张难念良久，得亏是这娃子是个男孩，某些禁播的内容还没开始遐想，就被掐灭了苗头。
张难念招了招手，将六班“唯一”醒着的学生喊出教室，轻声道：“你们班有个叫李学诚的学生吗？”
“有的，老师！不过他上午就请假回家了。”少年回了一句，眼神依旧是直勾勾的。
“那成，你回去午睡吧，劳逸结合也很重要。”
张难念摸了摸前些日子剃的寸头，心中荡漾。
年轻娃，容易被优秀的榜样产生崇拜，自己即便是剃了寸头，也抵挡不住自己的魅力，前台的眼光果然也是雪亮的。
“老太太，您也听到了，你家孙子啊，已经请假回家了，您先回家看看吧，说不定你家孙子早就在等你了。”
张难念心知肚明，李学诚肯定也是因为奶奶的死讯才请的假，好见自己奶奶最后一面，只是好像慢了一步。
老太太不再多言，匆匆告别，脚步如烟，很快便消失在眼前，终归只是午间的小插曲。
就和白领事说的那样，这世上死的人多了去了，遇见的多了，迟早会习惯的。
自己还是回个宿舍，美美的睡个午觉，下午三四节还有三个班的体育课呢！
。。。。。。
空旷的办公室配上无人经过的楼道，才是下午的主旋律，即便是偷懒不去办公室也没人查到。
即便是到了体育课的时间，陆陆续续的学生们对于新老师的到来也没有多少惊讶，显然是班主任早早打过招呼了。
正常的体育课流程也是安排学生跑上几圈，之后自由活动，没到体测的时间，看护好学生的安全便是工作的全部了。
如果不看前途和钱途，这里一定是诸多年轻人梦想的港湾。
随着嘹亮哨声响起，学生们将各色球类收起，张难念的第一，二堂课也宣告顺利结束。
夜幕笼罩大地。
单线联系的白领事终于是上线了。
张难念将白天的老太太全盘托出，白领事对其消极怠工，不予加班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对此小张表示，全凭领导教的好，很丝滑的断绝了白领事的发言。
“我来的时候看过了，你们这个地区今日无人过世。”白领事微微皱眉，地府的统计系统只会在阳间大难之时才会偶尔出现问题，这次的问题，有些不同寻常。
“我的眼睛就是尺，保证绝对没看错！”张难念信誓旦旦。
“唉唉唉！梗是这样用的嘛？律师函警告！更何况我也没说不相信你啊，你们这个地区有个十年没人过世了！”，白领事扶额道。
“怎么会？我去年还被我妈拉着吃过几次席呢？尽管是叫不出名字的亲戚。”
“哦？看来事情开始有趣起来了！你小子真是我的业绩福星哪！我就不追究你偷懒怠工的事情了！”白领事哈哈一笑，他这么多年过来最怕的就是无聊，事情越有趣越好，反正最后也是丢几个术法的事情。
一旁的张难念则一脸生无可恋。
他已经看见了未来的996福报在向他招手。
生前碌碌无为，死后加班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