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背心看向陆轲，陆轲看向墙头上的王明戈，王明戈从墙头上跳下，“知道他们的窝？”
“窝？哦，您说他们的办公所？五中啊，那个黄江就是五中出来的，当时五中的一霸！你们不知道？”王明戈话少，红背心还是怕他，他揍人狠，所以说的忐忑，“当，当年，你们上高中走了，他就成了五中的一霸，留级，留了好几个都没考上高中……把，把学习好的人的书扔厕所，偷看女同学上厕所，将女老师的下流话……听，听说，喝多时还还，还说过，喜欢赵大美，啊不，赵同志……”
王明戈继续面无表情，陆轲说话：“明天这个时候在家等着猴子去叫你，他说什么你做什么，若是出一点纰漏……”
“不，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出漏子，猴哥让干啥咱干啥！”红背心郑重地双手接过十块钱，又郑重道：“你们要去五中找他？”
“不行？”
“不，不是，不是不行，是白天不行，白天也没用！那帮子人都是夜猫子，白天打瞌睡，半下午爬起来吃一顿，天黑了再吃一顿，吃完了再做活，不是，作妖……作到下半夜，快天明了都，我们去学习过，开会、审人、吃宵夜……有酒还有肉，还……男男女女的，反正混蛋的很！”
红背心都忿忿，看来是真混蛋。
赵家，赵琳跟着父亲将一箱子一箱子的贵重物品封装，怕她不明白父亲还写了签条贴上，她眼底一片湿润。
她温馨的家，何时能再回？
她慈祥严谨的祖父、她温和知礼的父亲、她美丽爱笑的母亲，何时能再见？
走上去从后面抱住爸爸，脸贴上他不算宽厚的脊背，“爸爸，您一定要保重，等着我，等我和明戈去接您！”
赵爸爸转身将女儿搂住，这个只知道读书学医画画的女儿啊，才是让他最放心不下的，“该说的爷爷和妈妈都说了，不用挂心我们，行医之人自不会被一点辛苦难住，到了那儿别任性，听明戈和小六的话，你不擅与人交际，只守住本心便好……知青来自五湖四海，生活习惯、脾气性格各有不同，你骄傲惯了，不愿与人多话就不说，多听少言……村民那里也是，多加客气，教养与世界观不同，观念上有出入是难免的，别希求别人理解你……不用给我们寄东西，信也少写，有事情你王伯父会告诉我们……”
除了教导自己医术外甚少言及其他的父亲竟是啰里啰嗦的说了半天，说的赵琳几度想哭出声来。
楼上楼下屋里屋外的转了两圈，去到父母的房间时见妈妈已经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整出来了，便跑到下头仓房找了两个破烂的麻布单子来将东西裹了，捆好，又扯了两床半新不旧的床单过来缝在棉被外头，棉被里头缝了几个暗兜，将钱票药物等要紧的东西藏了进去。
半下午时明戈和陆轲回来，一个拎着几双胶鞋和几副棉手套，一个拎了个黑色的布包。
胶鞋的鞋垫下藏了钱票，棉手套的夹层里藏了钢丝，布包里是肉干、奶干和压缩饼干，然后俩人又从兜里掏出了几个防风打火机，两把瑞士军刀……
变戏法似的。
“祖父和伯父伯母穿原本的衣服走大路去我家吃饭，等天黑后我和六哥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家里的东西也是天黑后再往外运，从现在起你们就不要再到这边来了，剩下的都有我们……”
“好——”赵爸爸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辛苦你们两个！”
扶着爷爷的胳膊走在前头，身后是家，再拐过前头的屋角就看不到了，赵琳笑起来说话：“爷爷，不用回头，我保证等您回来的时候这房子还好好的，若是有一点不好我就再给您盖座新的！”
“好，爷爷等着住我家孙女盖的大新房子！”赵爷爷也笑，“到时候爷爷就是太爷爷喽——”
明戈母亲准备的晚餐不丰盛但很温馨，陆家大哥大嫂来了，张叔林姨夫妻来了，陆家老四和老五也来了，也是到现在赵琳才知他们不久后也将被调离海城。
在陆家大哥的主持下，王明戈和赵琳给双方长辈敬了酒奉了茶改了口又赚了几个红包。
陆轲也跟着赚了一杯酒和一声“舅兄”。
赵琳不知道这算不算婚礼，但知道她能让祖父和父母带着半个安心离开海城。
晚上八点，留下长辈们慢慢叙话，赵琳和王明戈陆轲三个悄悄离席，陆家四哥和五哥要去帮忙被陆轲拦住，只让他们在大院内外转悠转悠，注意些生人。
有“火车皮”帮忙，赵琳从地下室开始，一路走一路装，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陆轲在后面喊：“妹妹，妹妹，别蝗虫过境啊，明天晚上还有人光顾呢！”
“明天白天去回收站偷些不值钱的回来！”赵琳都想好了，“花园里有一堆烂树叶子破柴火我过会去偷回来，跟青蒿、黄蒿、麻黄、辣椒、鱼腥草之类的东西掺和到一块堆到药房里，明天烧，味儿大！保证大街上都能闻见！哦，再去回收站偷些没用的破书堆书房里……”
陆轲抱了胳膊靠墙上仰头看吊灯，吊灯不能也收了吧？
王明戈抹了把鼻子要笑不笑，然后把边边角角的东西都给往外拎一拎，嗯，怕收不干净。
收了一大圈又去后院，后院里有一小片药草，一小片青菜，收不收？
赵琳扭头去看后面那俩一致抬头望天，啊，不，赏月的人。
俩人都不搭理她。
收！赵琳决定了。
收——收不进去？
拔一棵试试——可以！
合着只能收死的不能收活的！
这挑剔的火车皮！
赵琳忿忿，不想拔草，再扭头看那俩。
陆轲拎了块砖头去栅栏边要把那两根被拔起的栅栏修上。
王明戈自觉，走过来抓了她的手，“青菜乡下不缺，草药未长好，拔了也没用……不是还要去偷柴火？”
对，偷柴火，偷柴火更快，中心花园里转一圈，那些被偷懒的清洁工堆在角落的枯枝败叶就成了赵家药房里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