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愿意开口吗？你的时间不多了，我的耐心也有限。你已经是颗弃子了，闭口不言救不了你。最后给你一个时辰，如果不想说那就永远不必说了。”
宇文烨不疾不徐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就毫不迟疑地向外走去。
叶清漪舒了一口气，忙跟着他往外走。
曲万礼不过是犹豫了一会儿，抬头望去时就已经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叶清漪跟着他回了书房，自觉做起侍女的活来，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宇文烨看她像个小跟班一样的忙活，端起她沏的茶抿了一口，“为什么想留在我身边？”
“我已无家可归，大人愿意收留我，至少会让我衣食无忧。”
“还有呢？我要听实话。”
叶清漪与他对视一瞬，缓缓开口。
“大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对吧！以大人的身份，在我报出名字时，大人应该就已经知道了。
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我又是在柳庄官驿被掳走的，这两件事不管是不是同一人所为，他们都必然身居高位。
我想查清真相，为我父亲洗刷冤屈，而大人身为殿前司指挥使，是我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会竭尽所能为大人分忧，希望大人也能给我一个机会去探查我叶家的案子。”
叶清漪说完跪倒在地，向宇文烨磕了一个头。
“你凭什么说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宇文烨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她很骄傲，说着要奉自己为主，却从不自称奴婢，就连现在跪下求自己帮她都还是自称我。
“大人，我父亲善工事，尤善水利。流放出京那日，他曾亲口对我说，他怀疑出事的河堤是有人蓄意破坏的。
今年的洪水并不大，上下游皆未决口，出事的那段年初刚整修过，即使他要贪污修河堤的银子，他也有本事不让人怀疑到他。
他确定这段河堤的修缮绝对没有问题，要出事也该是百年一遇的大洪水，那决口的范围也不会这么小了。
我相信我父亲的人品，也相信他的能力，他不会做贪赃枉法的事，更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纰漏。
大理寺查抄叶府时并未发现这笔脏银，也该知这贪污的指控不算铁证如山。”
他没叫起，叶清漪就跪在地上，只是她脊背挺得笔直，虽要仰视他，但言辞神情皆是不卑不亢。
“你不问问你父母如何了？你不担心他们已遭遇不测？”
宇文烨的目光自她束发的青玉簪落到她脸上。
“大人，那毕竟是官驿，就连我这个被掳走的人都没死，我猜他们应该也无碍。只是我突然失踪，父母必然忧心，大人若是方便，可否传信告知他们？”
叶清漪之前一直在心忧父母，直到昨夜离开了清欢阁，了却了一桩心事后才于梦中豁然开朗。
“你觉得这是冲着你来的？”宇文烨轻叩了一下桌面。
叶清漪扫了一眼他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那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肤色在这黑色檀木桌面的衬托下也显得非常白皙。
“是，如果是冲我父亲，他已经背下了贪污的罪名被抄家流放，若是要斩草除根该直接痛下杀手。
对方掳我却不杀，而是将我卖进扬州的青楼，这样折辱人的手段我猜是女子所为。只是我很少出府交际，与临安府的名门贵女们并没有什么来往，实在是不知得罪了谁。”
“呵！有时候并不需要你得罪谁，或许只是你挡了道。”
宇文烨见那小丫头自信满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迷茫，他轻笑一声，终是抬了抬手让她起来了。
叶清漪见他脸上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条缝，爬起来后忙又福身一礼，恳求道：“大人，我想传封家书给父亲报平安，还望您允准！”
她晶亮的眸子盛满了希冀的光盯着自己，没有涂口脂的淡粉唇瓣轻轻抿了下，虽没有说出口，却满脸都是求你了。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宇文烨说不出拒绝的话。
“嗯，准了。”
“谢谢大人，大人可以借纸笔给我一用吗？我就在这里写，很快就好。”
叶清漪眉眼弯弯，脸颊上出现了两个小酒窝，笑看着他。
宇文烨点了头，见她已经转身去了书桌前，才想起这似乎是第一次见她开心地笑。
宇文烨收回目光，低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雨前龙井的茶汤似乎多了丝回甘，难道是她更擅长沏茶？
他盯着茶盏中沉沉浮浮的茶叶，呼出一口气吹开飘到盏沿的茶叶，又抿了一口，细细品味。
再抬头时就见她正捧着一张信笺在轻吹上面的墨迹。
她说的很快确实很快。
叶清漪吹干墨迹，见书桌一旁放着一摞空信封，她随手拿来一个，将信纸叠好塞进去，又在信封上落下了“叶齐身”，这三个字她没用惯常的字体，而是尽量模仿她父亲的字体，将正楷写得铁竖银勾。
最后滴上红蜡，也没压上印章，而是在蜡油将要凝固时她按上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
宇文烨的书桌上有一整套写信用的东西，包括封蜡的印章，只是她不方便用。
她的指印虽然爹娘也认不出来，但她就是觉得这样更能证明信是她亲手写的，她安然无恙。
叶清漪捧着信封递到宇文烨面前，“拜托大人了！”
“你等会拿给张鹄，他会送出去的。”宇文烨没接，而是指了指空了的茶盏。
叶清漪连忙将信封塞进胸口，提起茶壶又为他沏了一杯茶。
宇文烨喝了一会儿茶，张鹄就端着午膳过来了。
叶清漪帮着他一起将碗盘摆好，见他要退下了，忙掏出信封递给他。
“把这封信送出去，从临安往岭南方向，已经走了十二日，看到哪个驿站能追上吧！如果有回信，一并带回来。”
还不等叶清漪开口，宇文烨就吩咐下去了。
张鹄接过信封，领命退下了。
叶清漪心事又了了一桩，心中对宇文烨充满了感激，回身伺候他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