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庭院不是一般的大，出来以后沈华玉险险迷路了。
好在碰到了回来的青橘，见四下无人，青橘低声说道：“小姐，已经放进去了，量不多，只是会起些红疹罢了。”
沈华玉点了点头。
沈明玉是吃不得花生的，从前有一次吃了花生汤，结果脸上，手上，乃至双腿都起了红色的疹子，不过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并不会有什么，按郎中的嘱咐吃了几剂药便好了。
虽然并无大碍，但起红疹子实在影响面容，那以后沈明玉的饮食里都避着花生。
沈华玉在察觉叶含薇给她送的衣裳有异后，便想了此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各类点心里也就枣泥红药羹最好下手，青橘在枣泥里混了些花生粉，量不多，便是起了红疹没几个时辰也能消了。
只是这样一来可就要在谢候夫人，诸多官眷面前丢脸了。
“随我去换件衣裳吧。”沈华玉垂眸看着身上华贵的衣裳，眼神里除了冷意还有些怜惜。
可惜了这么好的衣裳。
现下来客皆在正堂，院子里除了仆人几乎没其他人，沈华玉让红柚去把换的衣裳拿来，她和青橘慢慢走着，去女客的更衣处。
随着木廊一路弯曲延伸，来到了庭院后面的其他堂室，这边树林多些，偶有些许花开，可惜沈华玉不识得。
“你去找谢府那个小厮，让他引路，我去瞧瞧这个谢怀瑾究竟长什么样子。”沈华玉说道。
红柚应下，赶忙去把人找了来。
谢府有一位小厮在数年前曾受过她母亲的恩惠，先前她想打探谢府关于谢怀瑾的事情，也是那位小厮如实相告。
青橘先一步回来，伺候沈华玉换了衣裳。
过了一会儿，小厮也跟着红柚到了。
“小姐安好。”小厮家里穷苦，急需用钱才将他卖入了谢家，身型偏矮一些，瞧着有些瘦弱，但相貌端正。
“无须多礼，劳烦你带带路，我想去看看那位谢公子。”沈华玉手里捧着暖烘烘的手炉，换了带来的那件‘白鹤出云’。
“谢小公子一早便来了，只是在石亭里休息，小姐与我来便是。”小厮恭敬的说道。
石亭在小树林之中，树林内铺了四通八达的石子路，或许是已经快要到石亭了，石子路上沈华玉竟感觉到一股暖意。
想来是那谢小公子休憩的石亭烧着炭，暖意被树林隔绝着，这才涌进了石子路上。
眼看着树林已尽，前面便是石亭了，小厮不想被发现，停下脚步，低声说道：“便是这了，小的先退下了。”
沈华玉点了点头，她也没想过让小厮顶着被察觉被处置的风险白白办事，扭头看了一眼青橘。
青橘当即明白主子的想法，从钱袋子里拿了枚银子给小厮。
借着竹子的遮掩，沈华玉隐了身形，透过竹子间的缝隙往石亭看去。
石亭上放着一个烧炭的铜炉，滚滚的热意不断的升腾，甚至微微搅动了空气，旁边站着一位有些瘦弱的男子，但是胜在身姿挺拔，且身形高挑，所以一入眼给人觉着还不错。
因着他背对着沈华玉，看不清穿了什么样式的衣裳，只见披了一件黑绒的大氅，冬末里的日头倾下的阳光衬得那大氅黑亮黑亮的，绒毛在脖子上围了一圈，看着就很暖。
“公子，回去吧，这里凉，虽然烧着炭可实在是冷，若是您再受凉了可就不好了。”随身服侍的侍从富贵满脸担忧。
这铜炉里烧的是现京城里最名贵的金丝碳，乃是圣上独用，这一些还是圣上赐予谢将军，谢将军又给谢怀瑾的。烧着时不会有呛人的浓烟，内部如蜂窝一般有着小洞，焚烧后外表裹着一层银皮，内里却金红灿烂，比寻常的碳要烧得久些。
谢怀瑾手里还捧着一个手炉，长长的叹了口气，雾气从嘴里喷出来渐渐消散，言语间除了虚弱略带愁色，“晚些再回去吧，难得出来一趟。”
富贵叹了口气，也劝不动。
好一会儿，谢怀瑾虚弱的声音才缓缓问道：“听说我的婚事定了沈家的小姐，她今日会来吗？”
“小的派去打探的人还没回来，不过估摸着这时辰也该到了。”富贵脸上露出笑容，还以为自家主子是迫不及待想见见未来的新娘子了，“公子莫不是等不及了，想去见见？”
谢怀瑾顿了顿没回话。
“听闻那沈家的嫡女相貌美，脾气也好，和我们公子是天上的一对，再不能更相配了。”富贵有点呆傻似的，自顾自的说着。
竹林后的沈华玉冷笑一声。
脾气好？
不管是她还是沈明玉哪个脾气好了？
谢怀瑾长叹了口气，雾气消散，“哪来什么天生的一对，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娶亲，不过是拖累旁人罢了。”
只是他也有些惊讶，自己在京城里的传闻那般难听，沈家竟然还应了这门亲事？
富贵自知说错话了，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嘴，“呸呸呸，都是小的嘴贱。”
“公子，别再优思了，您的身子一定会好起来的，那张太医不是说了，若能寻到在外云游的陈神医，一定能医好您的身子的。”
陈神医在二十年前便任职太医院之首，不过一年觉着皇宫实在无趣，辞官云游去了，至今太医院内还未有一人的医术可与之相比。
谢怀瑾垂眸苦笑，“陈神医行踪不定，茫茫天下，何处寻觅啊。”
沈华玉在竹林后听完，心里对这门亲事的更满意了两分。
看得出来，便是婚后谢怀瑾也会与她相敬如宾，这便够了。
“一定会寻......”
富贵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怀瑾止不住的剧烈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咳......咳咳......”
这咳起来了就跟喉咙里卡了一块石头一般，光是听声音就令人担忧，好似每一声都带着血。
谢怀瑾弯着腰，伴随着咳嗽声的是胸口的压抑和疼痛。
随后，一抹血色。
染了这冬末。
“公子！”富贵被吓得惊呼出声。
在身子脱力快要跪下的那一瞬间，谢怀瑾闻声，余光间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自己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