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爷你别动，你这耳朵都被堵住了，都说你耳朵听不见声……”
王大彪头上戴着一个牙医那种灯，一手拿镊子一手拿掏耳勺，正在给牛二爷掏耳朵。
牛二爷的耳朵里不知道是耳屎还是什么玩意儿，又黑又硬，给堵得死死的。王大彪费了半天力气才把那一块儿比手指盖都大的东西挖出来。
“我的妈呀，这是啥呀？二叔你多长时间没掏耳朵了？”
郑大爷抚了抚胸脯，这两天咋这么吓人呢？草莓跟个大苹果似的，柿子跟个小皮球似的，茄子跟个老角瓜似的，现在挖出来的耳朵屎都大得吓人。
他都要怀疑这个世界变异了。
吴大爷拿着个手机，把牛二爷刚挖出来的耳屎放在手心里，对着手机一顿拍，嘴里还念念有词。
“大家快来瞧快来看，八十年的老耳屎被挖出来啦～你看看这耳屎大不大，在耳朵里养了八十年啊……”
“呕～”
郑大爷曰了一下，赶忙跑厨房里，再听下去他怕一会儿吃不下去饭了。锅里炖着柿子牛肉炖土豆，闻着就香啊，这要不吃可就亏了。
王大彪看吴大爷拍的起劲儿，抬头问道：“吴大爷，你这是拍抖音呢？你有多少粉丝了？”
吴大爷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才仨粉丝？那你还拍个啥劲儿？”
吴大爷立马就炸庙了，“啥仨粉丝！是三位数！你懂个溜儿啊！还城里回来的呢？”
吴大爷拿着手机看他的那些粉丝，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那一排排的都是老娘们儿啊。
王大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位数呐？真多啊？是2打头的不？”
“3打头的！”
吴大爷骄傲的仰着脖子，心说：小子儿，羡慕死你！
王大彪一点都没羡慕，他不知道三百多个粉丝有啥好羡慕的，没准都是互关呢。
给牛二爷的俩耳朵都掏干净了，王大彪问：“牛二爷，得劲儿不？”
牛二爷连连点头，“得劲儿，得劲儿了！听声儿可真亮了！大彪子你回来可真好啊。”
他还是没想起来王大彪是谁，是跟着大家一起叫的。
等牛二爷站起来，另一个大爷赶紧坐下了让王大彪给掏掏耳朵。
八个老头都掏完，已经到了下午了。
郑大爷在屋里敲着锅盖大喊：“吃饭啦！”
一人一大碗软烂的大米饭，前面摆个小碗喝汤，桌子中间是一大盆的牛肉柿子炖土豆。
几个老头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肉汤咋闻着甜丝儿的呢？”
“这肉炖烂煳了吗？我能嚼动吗？”
……
郑大爷没管他们，自己坐下先吃了起来。
刚才开锅他就尝了几块牛肉，炖的可烂糊了，这些老牙肯定能嚼动。
你别说，这柿子虽然长得吓人，但是可真是好柿子啊。下锅一炒直接面糊糊的成汤了。味道也好，酸溜溜的开胃，喝下肚后嘴里回甘，吃多少都不够啊。
其他人看他吃得头不抬眼不睁，赶忙入座开始吃了起来。
这下都没人说话了，都在埋头苦吃。
没牙的赵大爷把牛肉汤盛米饭里，拌匀了以后连汤带饭的往嘴里吞。
王大彪看他眼巴巴的盯着肉，却只在那喝汤，心里顿时泛酸。
当年他可没少吃赵大爷家的饭。
赵大娘心可善了，他上初中那会，中午别的孩子不是带饭就是带钱，只有他中午跑到学校里的水井那压水喝。
可能这事儿被村里的孩子传到了赵大娘的耳朵里，赵大娘就每天早上给他一个铝饭盒，里面满满的都是大米饭跟菜，偶尔还能吃到肉呢。
这些事他都记得，可惜他在城里三十三年也没混出来个人样，也没能报答赵大娘。
“赵大爷，这个肉筋都炖绵了，你尝尝。”
王大彪挑出来几块软呼呼的肉筋夹到了赵大爷的碗里。
赵大爷夹进嘴里一块，立马点着头说：“能吃，面糊的。”
“等明天我让郑大爷把肉打成泥，做四喜丸子，那个你肯定能吃。”
“好，好！”
郑大爷抿着嘴笑了，但是他的眼睛却湿了。
谁说好心没好报？你看，当年老太婆的好心，自己这不就得到了好报吗？
吃完饭几个老头靠在椅子上就不动了。
“吃撑了，吃撑了……”
“我好久都没有吃撑的感觉了……”
王大彪也吃挺撑，但是收拾桌子洗碗还得他来。
他一边收拾着一边说：“等会儿都去我那屋，我给你们好好洗洗搓搓。”
其实他以前也不愿意洗澡，冬天一整季没洗的时候都有。
但是自打吃了神仙农场里种出来的东西，他就总感觉身上有味儿，不洗不得劲儿。你还别说，洗完了那才叫一个舒坦，感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几个老头一听说要洗澡，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王大彪没管那事，让他们拿着换洗的衣服跟着他往家走。
牛二爷是最不想洗澡的，害怕着凉感冒是一回事儿，最主要的是他都好几十年没洗澡了，身上的老泥都是保护层，要是给洗掉了，他怕自己连84都活不到了。
王大彪在牛二爷家捡了几块木头绊子，还有一些碎柴火，回家就给屋里的暖气烧上了。
这都开春了，其实都用不着烧暖气，但是他也怕这几个老头一会儿再给整感冒了，还是把屋里给烧热呼的吧。
趁着烧暖气这会功夫，王大彪拿出推子给八个老头的头发都给推没了，放眼一瞅，八个老头变成了八个老和尚。
王大彪忍住笑，赶紧把他们都撵西屋去了。
水池子里坐着俩老头，长条板凳上趴着牛二爷，剩下的都在旁边坐着等着呢。
牛二爷不愧是养了几十年的老泥啊，一搓跟那开水吐噜过的鸡毛一样，哗哗的往下掉啊。
王大彪给他前后左右都搓干净了以后，那地上都是一层的皴。
“啪”的一声脆响，王大彪习惯性的拍了一下牛二爷的屁股，“完事儿，冲水去吧！”
把牛二爷整的老脸通红。
下一个轮到了吴大爷，他趴上来就说：“我前些年也上过城里的澡堂子呢。大彪啊，你这手艺不赖，以前干过这活啊？”
王大彪乐呵呵的，一点都不在意被人提起这个，“干过好几年呐，后来胳膊受不了了，就不干了，扫大街去了。”
一旁的郑大爷问道：“大彪啊，你老婆孩子呐？咋没听你提起过啊？”
王大彪拍了一下吴大爷后背，示意他翻身，“没有，我这么多年在外头也没晃悠着个媳妇啊。”
屋里的老头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大彪啊，没媳妇可不中啊。你趁着还年轻，赶紧找一个吧，没准还能再生个孩子呐！”
“不找了，就跟你们作伴儿了，找媳妇干啥，也养不住！”
王大彪不是没找过女人，只是被女人给骗的不敢找了。
他也看明白了，也想通透了，没钱，你就别找媳妇祸害人家了，也别祸害下一代了。
就这样吧，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