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屯子里的人咋都没了呢？”
王大彪蹲在地上，一边啃着草莓一边问道。
郑大爷唉声叹气的说：“前些年来人把咱们这的地都给承包了，一家分了十多万块钱，拿了钱就都走了……”
他们这几个老头的儿孙也要带他们走的，但是他们一不想离开故土，自己的爹娘媳妇都埋在这呢。二呢，也是怕死在外面不能落叶归根。
所以这八个老头就约定好一起守在这，等到时候谁先死，其他几个人就给他埋坟茔地去。直到剩下最后一个，就赶上他倒霉，赶紧找他自己儿子去，省得没人给他收尸。
现在王大彪回来了，几个老头都很高兴。因为可以不用担心自己最后一个死了，王大彪年轻啊，他肯定能活得最久。
王大彪都无语了，这刚回来就交给他这么艰巨的任务，合适吗？
牛二爷听他们唠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王大彪。
他今年都八十三了，耳朵不好使，记性也不中了。
知道王大彪是回来养猪的，他指着前面那一溜的水泥房子说：“那是钱家二小儿盖的猪圈。前几年他说要养猪，后来赔了个底儿掉就跑了。你要是想养猪，就住他盖的那屋子去吧。”
王大彪皱起了眉头，“能行吗？他那房子不要啦？别我住几天他回来再给我撵走。”
郑大爷往地上呸了一口，说道：“他还回来个屁了！当初不知道他听谁说的养猪可挣钱了，他就跑回来养猪来了。第一年猪肉掉价，他把猪低价处理就走了。结果第二年猪肉就暴涨，快赶上牛羊肉的价了，他又跑回来养猪。你猜咋的，猪肉直接掉到了白菜价，他里外里赔了四五十万，都是跟村里人借的钱啊，他早都跑没影了，还敢回来吗他？”
王大彪寻思寻思也是，就算他回来了也不怕，大不了换个房子住呗。
这村里的的房子都空了，哪间房子不是随便选随便住啊。
也就牛二爷家的这个大房子还住着这几个老头。
牛二爷是村长，他家就住在村头。他大儿子前些年给他盖的房子，有点像口字形的四合院，对着盖的两个大瓦房，一共是十间屋子。有一间是厨房，一间是仓房，剩下的这几个老头正好一人一间。
王大彪骑着三轮车跟几个老头道别，说他先去看看住的地方。
两家离的也不远，顶天能有个二十米的距离。
一溜的水泥房都是猪圈，在猪圈的东边是一座三间屋的小房子。
中间是厨房，东屋是一铺大炕，西屋……竟然装修得像是市里的卫生间。
有一个洗澡池子，还有淋浴喷头，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抽水马桶。屋里的这些东西都能正常使用，热水器插上电源以后都开始烧热水了。
王大彪对这个房子很满意，看样子那个钱二小儿也是个懂生活的，不管人家赔了多少钱，最起码没遭着罪。
屋里几年没住人了，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王大彪花了俩小时才把屋里都收拾干净了。
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该到吃饭的点儿了。
可是屋里没有柴火啊，咋做饭？
王大彪从神仙农场里取出来两个西红柿，两个大紫茄子，又拿了几把挂面，一路小跑跑到了牛二爷家。
牛二爷家也正在做饭呢。
郑大爷今年六十八，是这些老头里最年轻的一个，身板子硬实不说，以前他是村里的大席师傅，所以做饭这活就落到了他身上。
王大彪跑进来的时候，郑大爷正在煮苞米面子粥呢。
“郑大爷，你这是做晚上饭呢？”
郑大爷放下勺子嗯了一声，“大彪啊，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开伙吧，多一个人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儿。”
王大彪嘿嘿一笑，“行啊，但是我可不吃这苞米面子粥，郑大爷，你给我做个面条吃吧。”
他这些年在外头，虽说是自己一个人住，但是做饭这手艺他是真没自学成才。吃的最多的就是煮方便面，平时能凑合就凑合，要不然就是买着吃。一年到头也不做一回饭啊。
还记得他走之前，郑大爷只是给做大席的师傅打下手的，不知道啥时候他也成了大席师傅了。那会儿农村的大席是真好吃啊，相信郑大爷的手艺也差不了。
郑大爷这才看见他手里拎着东西呢，又给他吓得“哎呀妈呀”一声。
“大彪啊，你这柿子茄子也太大了，是不是那什么转基因的啊？”
“啥转基因，这可是正宗纯天然有机大柿子大茄子！”
王大彪打了个马虎眼，赶紧让郑大爷给他做面条，他蹲在灶坑边上给烧火。
郑大爷没再问下去，洗了洗小孩脑袋那么大的西红柿，跟小腿那么粗那么长的大紫茄子，都切成了小块以后，才开始起锅烧油。
他以为大彪想吃打卤面呢，结果一听大彪这指挥，也不是打卤面啊。
“先炒柿子，炒柿子！”
“对对，再炒茄子，把茄子给炒软呼了。”
“加水吧，放调味料！”
“嗯嗯，最后再把挂面撒在上面就行了。”
郑大爷按照王大彪说的步骤一步一步的做，到最后这一步他不干了，“这挂面不煮一下子再放锅里？能行吗？”
“郑大爷你就信我的吧，能行啊。我在城里吃面条就这么吃。”
郑大爷撇了撇嘴，表示不相信。
但他还是按照王大彪说的把三斤挂面都撒里头了，然后盖上了锅盖。
他心想一会儿煮出来一锅猪食，我可不吃。我还是喝我的苞米面子粥吧。
盖上锅盖十多分钟，王大彪就喊道：“好了，能吃了！”
他掀开锅盖，拿着筷子就在锅里一顿搅和，让每一根面条都沾上汤汁。
香味儿已经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外头的几个老头都围在厨房门口，盯着那一大锅怪模怪样的面条。
“啥味儿啊？咋这么香呢？”
“这味儿好像是肉香呢！”
王大彪拿过来一摞盘子，往盘子里头盛了满满一下子的面条，“没放肉，放肉得更香，等我把猪养起来的，咱们到时候拿猪肉做这个茄子焖面条儿！”
郑大爷先接过一盘子，吃了一口以后立即竖起了大拇指，“香！太香啦！”
众老头也赶忙接过王大彪递过来的面条吐噜吐噜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伸大拇指。
王大彪把盘子递到赵大爷的面前，赵大爷摇了摇头，面带遗憾之色，“吃不了，吃不了啊，我还是喝苞米面子粥吧。”
“赵大爷你先尝尝，这个面条可软煳了，不用嚼。”
王大彪夹起一筷子送到了赵大爷的嘴边上。
赵大爷到底是禁不住诱惑，把面条抿进了嘴里。
随即他就瞪大了双眼，“嗯嗯，能吃，我能吃啊！”
这软乎乎的面条，进嘴里都不用嚼，抿两下就能咽下去了。
赵大爷都快吃哭了，自从牙掉没了以后头一次吃这么香。
王大彪端起最后一盘子也开始吃了起来。
你还别说，郑大爷的手艺就是好，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油盐酱醋，他做的就是比自己做的好吃一万倍。
没用几分钟，九个老头都把盘子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吴大爷老泪纵横，哭着说：“可算是吃了一顿有滋味的啊。”
其他几个老头也跟着哭了起来，特别是没牙的赵大爷，哭得最是厉害。
王大彪面带疑惑的问：“你们以前吃的东西没滋味吗？你们都吃的啥啊？”
吴大爷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吃的啥？苞米碴子粥，苞米面子粥，大米粥小米粥五谷杂粮粥！唯一有味道的就是面条子拌酱油！”
郑大爷嘿嘿嘿的笑了，“巧大厨难为无米之炊啊，家里没菜，我能做出来啥好东西啊？”
看几个老头要讨伐郑大爷，王大彪赶紧出来解围，“是啊是啊，没菜咋做好吃的？明天开始我来买菜，咱们天天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