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吧。"
这话轻得像锅盖上凝结的水珠，却让整个厨房陡然寂静。晓月摘掉围裙时，听见自己脊椎骨节咯吱作响，像解冻的春河裂开第一道冰缝。窗外的烟花恰在此时升空，姹紫嫣红的光透过纱窗，在她满是油渍的毛衣上织出转瞬即逝的锦绣。
晓月推开磨砂玻璃门的瞬间，游戏音效像钢针般扎进耳膜。张磊两条腿架在云朵般蓬松的懒人沙发上，手机屏幕蓝光在他浮肿的脸上流动。这个用她年终奖买的按摩沙发，此刻正发出愉悦的嗡嗡声。
"客厅地板刚打过蜡。"婆婆抓着抹布追出来，塑胶拖鞋在地砖上刮出短促的锐响。晓月低头看着自己裂开的棉拖鞋——鞋头还沾着鱼鳞，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投下污浊的阴影。
她径直走向玄关，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每一盏都照着墙上的全家福：张磊大学毕业照、张磊公司团建照、张磊在婆婆病床前喂粥的摆拍照。这些被精心装裱的影像在声控灯下明明灭灭，像一帧帧讽刺漫画。她赤脚踏进零下五度的寒风里才发现没穿外套。
"大半夜发什么疯！"婆婆的怒吼在消防通道里撞出回音。晓月数着台阶上的烟头，发现它们全都朝着右边倾斜——和公公每天坐在楼梯间抽烟时的坐向一致。拐角处的奶箱上积着薄灰，她上周放在这里的《妊娠期营养指南》还在原位。
钥匙转动声从头顶传来时，晓月正盯着安全出口的绿色荧光牌。张磊趿着棉拖站在楼梯口，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游戏结算界面："妈让你回去把汤煮上，三叔公他们明天要来拜年。"
他身后泄出的暖光里，晓月看见自己种的绿萝在空调暖风里舒展枝叶。那些从厨房窗台蔓延到客厅电视墙的藤蔓，此刻正在张磊头顶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去年暴雨夜她蹲在阳台抢救这些植物时，张磊躺在床上抱怨雨声影响他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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