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4510176" ["articleid"]=> string(6) "468077" ["chaptername"]=> string(14) "第5章 雪恨" ["content"]=> string(16173) "

夜色浓稠如墨。

正是风急雪厉之时。

沉重的铁门被“哐”的一声推开,一个五短身材的黑脸壮汉出现在门口。

煞气腾腾,左手举着颗头颅,右手抦一把金环大刀。

李易定睛瞧了瞧,原来是报信人的,不禁开怀笑了笑:“这下子人倒是齐了。”

黑脸壮汉把头颅一扔,正好滚到李易脚下,其犹死不瞑目,面容可怖。

门外风声呼啸,卷起雪堆回荡,只见黑脸壮汉咧着嘴角,露出两排猩红的牙龈,声音却是不急不徐:“这,就是不战而逃的下场。”

说罢,把铁门一关,风声立止,内外顿时恍若隔世。

四下寂静,唯有血腥味刺鼻而来。

“没想到,李家除了个李大郎,就连二郎也不简单。”

李易站了起来,两人一高一矮,面对面对峙起来,只是以外人的视角来看,这一幕就略显滑稽了。

高的那个拿着根碧绿的狗尾巴草,还不算玩,矮的那个,抱着个金环大刀,似乎挺正常,可惜身材太矮,金环大刀与自己平齐,只能惹人发笑。

这如同孩提玩闹一般的场面,若是少了周遭的尸山血海点缀,谁也瞧不出接下来会是分生死的搏杀。

“虎爷单刀赴会,也是好胆量。”李易淡淡的说道。

闻言,黑脸壮汉仿佛受了侮辱一般,面露讥讽之色,说道:“汝见识浅薄之辈,不过是侥幸得了机遇,就敢大言不惭,等下你虎爷爷就让尔等好好瞧瞧入境武夫和不入境的差距!”

不等李易回话,便提刀纵身一跃,犹如饿虎扑食一般,朝李易扑去。

只一刀,便在狭闭的屋内掀起了滚滚气浪。

刃未至,风先行割在李易的脸上,在其上留下一道惹眼的白痕。

李易心中警铃大作,此击力道之大,完全超出常理,绝不可力接,于是提起身体,如矫兔般朝一旁窜去,才堪堪避过此刀。

却见金环大刀落在地上,像切豆腐一般没入地中两寸,黑脸壮汉轻轻一提,从刀尖抖落一阵灰尘,随后挽了个花,这上百斤重的铁疙瘩,在他手中犹如玩具一般轻巧。

“看你能避到几时!”

话音未落,又提刀纵来,火光刀影,李易只得利用尸体桌凳狼狈逃窜。

屋内顿时一片狼藉。

追了半刻,黑脸壮汉竟仍未追上李易,明明只一刀就能把眼前的杂碎劈成两截,却被戏耍了如此之久。

自大的黑脸壮汉不由心头恼恨,戾气愈发深重,把大刀一扔,手作爪状,朝李易袭来,其速度较之方才已然暴涨三成。

倒真如其名,猛虎下山一般。

见到这一幕,李易却不禁脱口而出:“黑虎掏心?”

虽是调侃,但这也他让联想到陈嫂的惨状,怒火冲天,双目充血,将身前的赌桌一掀,遮住了黑脸壮汉的视线。

自然毫无阻拦之用,黑脸壮汉与其稍一接触,赌桌就应声碎成两半,不过这一刹那的时机,李易已经跃起,在空中一翻身,回旋倒立下来,以狗尾巴草端部奋力刺下。

似乎是舍命一击。

寻常猛兽自是回不过身来,黑脸壮汉虽被叫做黑老虎,可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只见他随即回身,手掌一拍,短兵相接,将李易震飞出去。

自己也趁机落地,他心中正得意,忽觉手心刺痛,抬起一看,原来掌心正咕噜噜冒着血水,已被戳了个洞。

他不禁面露异色:“这是什么兵器?”

要知道,入境和不入境之间隔着天堑,这双手又是他的练武重心所在,等闲兵器绝难伤之,而如今,却被一根草刺了个对穿。

李易在空中飞了数丈,才失了力道,轻巧的落回地上,只是口鼻喷血,五脏六腑俱是疼痛难忍,一副凄惨之状。

闻言,仍强行朗声笑道:“所以说,阁下这副尊容,注定错失这番机缘。”

见他受伤严重,黑脸壮汉心知大局既定,这只狡猾如狐的东西已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便也不着急,被这番言语嘲讽之后,怒火不未见言表,语气依旧轻蔑的说道:“方才若不是我留了手,汝早就为死尸一具,再好的机缘,不还是落在我头上?”

“果如此?”

李易瞥了眼身旁的金环大刀,愈发从容。

虽然受了伤,但也让黑脸壮汉和刀隔开来了,算是达成了目的。

见到此状,黑脸壮汉眼睛一眯,莫名的心中一突,顿有心惊肉跳之感,可眼前这小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他于是按下心头惊慌,暗中浑身紧绷,嘴中却仍似不饶人:“怎么?到了此刻还不言降么?”

说罢缓步欺身而近。

却见,轻吟声自李易口中而出:

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噀天为白。……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文气大盛。

儒道神通,破邪!

李易身遭散发乳白色的光芒,令人不可逼视。

黑脸壮汉顿如遭雷击一般,难以置信,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文气?你未考取功名,怎么可能有文气?”

……

风雪大作!

陈宝宝已然醒来,看着陌生的床榻,呆滞无言。

正巧李易嫂子做好了饭,端着热粥进屋,见状,柔声道:“宝宝,先吃些饭。”

陈宝宝才回过神来,不禁想到娘亲的惨状,痛上心来,看着嫂嫂,一下子扑进她的怀中。

呜咽道:“嫂嫂……”

心中虽然许多话想诉诸于口,却张口无言,接下来只是号哭不已。

李易嫂子鼻子一酸,也淌下热泪,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紧紧搂着陈宝宝瘦弱的身躯,对哭无言。

过了半晌,陈宝宝的哭泣声才小了下来。

李易嫂子正想抱着他去休息抬起头,却见她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决绝:“嫂嫂,我要去赌场!”

嫂嫂顿时明白过来,杀害陈嫂的凶手,便是黑老虎无疑,于是内心不禁涌出一股愧疚,脑门一热,也想和陈宝宝一起杀过去。

可转念一想,李易为了她的安危已千叮咛万嘱咐,此一去,不异于羊入虎口,怎能轻前?

陈宝宝见嫂嫂的神情变换,心中了然,扫了一圈,问道:“易哥哥呢?”

屋外狂风大作,连连拍打着窗户,使其“哐哐”作响。

这句话夹杂在这些声音之中,虽然微弱,却如霹雳一般在嫂嫂心头闪过,她忽的明白过来,天色如此之晚,叔叔还未归来,只可能在那唯一的去处,于是下定决心,说道:“我们这就去。”

说罢,找了把短匕藏入袖口,提了灯笼,冒着雪奔了出去。

心想:若此番叔叔已死,我便舍了命下去陪他,若是叔叔不在,我亦要立刻自尽,决不能授人以柄。

风雪漫漫,夜下无人,唯有一处灯火,照着决绝的二人。

奔至漆黑的铁门之前,两人心情同种压抑,却也是同种的坚定。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李易嫂子随即双手推门,只听“嘎吱”一声,风雪便将二人卷了进去。

稳下身形,慌乱中二人抬起头,只见屋内两人对峙,而其中一人浑身发出乳白色的光芒,下一刻便跃升至空中,好似仙人一般,持着一根碧绿的狗尾巴草,自空中一闪而过。

而另一人仍呆呆的站立不动。

等到那人落到地上,紧接着跪了下来,光芒尽散,二人这才看清楚,站着不动的,正是她们恨不得食其肉的黑老虎,只见他眉心被狗尾巴草穿过,已是死透了。

且另一人,也是熟悉的面容。

“叔叔!”

嫂嫂哀叫一声,忙冲过去把李易揽入怀中。

还未等李易反应过来,他就被一抹柔软覆盖,抬头,见是嫂子,正要开口安慰,脑内青铜轮盘一转,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嫂嫂一慌,脸上喜色尽去,不安起来,忙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好叔叔呼吸仍旧稳定,才松了口气。

抬头看向左侧,却见陈宝宝提着把匕首,正对着黑脸壮汉剖腹剜心。

她的手极快极坚决,不过几柱香的时间,黑老虎的脏器已被她一件件扔到地上,散成一堆,其中两样,赫然是狼心狗肺。

等到他成了肉架子,陈宝宝才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嫂嫂眼睁睁看着此幕,却没有制止,任由陈宝宝发泄。

对她而言,现状无疑已是最好的结果,虽添了丝疑惑,不知黑老虎喊的文气为何物,却也没把它放在心头,只是暗自庆幸叔叔此刻还相安无事。

……

李易的晕厥,实乃一场意外,盖因此次属于越阶杀人,青铜轮盘提供的赌注过于丰富了些,黑脸壮汉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他脑海涌来,他一下子承受不住才昏倒过去。

意识深处,那些记忆碎片化为梦境,正被他渐渐吸收。

其中,出现了他从未预想到的内容。

为什么他的记忆力会有陈嫂的面容?

黑老虎并非是李易所认为的外号,而是他的本名,因为他生下来时就比寻常人壮硕,所以被他父亲给取了这个名字,希望他日后也能如老虎一般凶猛。

可往往事与愿违。

黑老虎少年时就被匪徒掠到山上,因为力气大,成了苦力,每日惨受折磨,后来陈嫂上山,才在她的帮衬下勉强活了下去。

就这样过了数年,少年已步入中年,陈嫂也人老珠黄,不再被匪寇重视,终于有一天,陈嫂寻到机会,带着黑老虎一起逃脱。

下了山,两人就分道扬镳,陈嫂嫁给了猎户,而他,则被傅家中的一人相中,成了护卫。

由于年纪已大,错了练武的年纪,他只能日复一日的苦练,才终于得愿所偿,成为了九镜武夫。

本以为从此飞黄腾达,可紧接着,他便被派来泥头村开设赌场敛财,后面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时间悄然流逝。

等到李易醒来,已是第二天黄昏。

雪停风止。

太阳暖融融的照在地面,李易却一阵不适,人性歹毒,竟至于斯!

只是多说无益,此恨已雪,是非恩怨,已清了。

等到情绪散尽,李易才想起起身报平安,却觉身前软绵温热,低了头,便看到嫂子正趴在他身上,已睡了过去。

他内心顿时泛起一阵感动与极深的愧疚,自他穿越一来,嫂子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即便因为他大哥的事让李易对此世之人心怀芥蒂,却也把嫂子视作了亲人。

无法想象,日后若是让嫂子得知她丈夫是被自己亲手所害,会发生何种事?

既如此,此事便决不能让她得知,这样想着,李易悄悄做起身子。

恰巧陈宝宝端着热水进屋,看到李易醒来,惊喜道:“嫂嫂!易哥哥醒了!”

嫂子随即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抬首看到李易安然无恙,心中一阵激动,不假思索地扑了过去。

嗔道:“叔叔!”

软香入怀,李易顿时感到热血下涌,想了想,还是没有推开,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直到陈宝宝看似不经意的道了句:“易哥哥脸怎么红了?”

嫂子这才略显尴尬的离开。

人去,温热也很快散去,李易虽不无留恋,却也泰然,转过头看向陈宝宝,只见她虽然已尽力掩饰,可藏在眼底的悲伤,尚且瞒不住他人。

皆是苦命之人。

沉默了下,李易忽然说道:“我们要离开这了。”

嫂子一愣,然后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只要不与叔叔分开,去哪她都无所谓。

不过,陈宝宝的表情忽然变了。

“我不走!”

李易抬头看了她一眼:“容不得你。”

“凭什么?”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嫂子默默退了一步,从两人中间离开。

“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

李易话一出口,陈宝宝便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眼泪如决了堤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掉,嫂子见状,忙心疼的把她抱到怀里。

过了良久,她的肩膀才停止耸动,声音憔悴:“可不许反悔。”

“自然。”

听到这话后,陈宝宝才伸出脑袋,说到:“我同意跟你走。”

闻言,李易不禁露出笑容:“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嫂嫂就先行收拾东西吧,我把此物还了便回来。”

……

黑狗仍在红衣女孩脚边逡巡,她也不赶,坐在石桌上,晃荡着双脚,撩人心弦,脚边,摆着个弧形的宽刃短刀。

百无聊赖之际,忽见李易到来,她脸上不禁露出个笑容,开口便是问道:“何时离去?”

“现在。”

李易的声音不无感慨。

女孩注视了此人片刻,不过一天,气质便已截然不同,虽然还是顽石一块,可日后,说不定还有几分化玉的机会。

只可惜,天赋太差。

这样想着,伸手接过已恢复成碧绿色的狗尾巴草,看着其端部宛若红宝石般晶莹的血珠,她皱了皱眉,嫌弃的用力一甩,把血珠甩到地上,这才满意的收了起来。

方才还萎靡不振的黑狗突然兴奋起来,舌头一舔,将血珠舔入口中,撒了欢似的跑开了。

“成,这是刚才那个东西的报酬。”

说罢,她把脚边的短刀递了过去,同时递过去的,还有一柄木制刀鞘。

“这个,是我自己送予你的。”

李易接了过去,道了句:“多谢。”

刀鞘只是寻常的黑木制成,看着并无出奇处,只是这刀,刚一入手,便有一种熟悉之感。

他不由问道:“这是那柄金环刀熔炼而成的?”

女孩点了点头:“路上防身用吧。”

有心了,李易再次郑重的致谢后,临别,像是忽然想起一物,说道:“吾周身无一物,唯有一诗以赠君。”

只见夕阳如血,晚霞漫天。

空中唯有声音朗朗:

笙歌日日醉春风,帘卷画堂花影中。

不是凤凰飞不到,更无一树是梧桐。

踏雪而去,身后唯有清脆的声音相随:“我姓长孙,全名长孙红梢,可记住啦!”

李易脚步不急不缓,分外坚定,若非迫不得已,谁愿背井离乡呢?

从黑老虎的记忆中得知,傅家,如今是在谋划大事,而且是件诛九族的大事——造反。

大唐大厦将倾,群雄并起,傅家参与一方,他并不意外。

只是虎之将死,余威犹在,傅家的规划行事也须谨慎小心,若非如此,李易只借着个区区秀才名头,可吓不到他们,即便是大唐的秀才,货真价实的入了仕人阶层的儒生。

对他们而言,唯一不去上门掳人的理由,便是李家灭门后有可能引得京官走访,从而增加他们的谋划暴露的风险而已。

如今,傅家暗中指派的护卫已散入各个村落,开设赌场来搜集田产,吸纳流民,无声无息之间,已聚集了安北都护府大半的田地与大量劳力,只待两三年,便可积蓄足够的粮食。

整体策略不可谓不高明。

只是,此处地处北方,便是韬光养晦,也不见得会被其他诸侯所忽视,傅家最终想落得个好下场,可并不容易。

想到这,李易压抑的心情才终于多了丝愉悦。

虽已如丧家之犬狼狈逃窜,他犹有一副乐观的心态,不如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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