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路鸣理了理思路，开始娓娓道来：
“一块八毛七，全部在这了。其中六角是一分一分的铜板......“
观众们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主播好像开始说故事了？
上一秒还在卖梳子，下一秒直接开始故事？
搞什么名堂！
“这些分分钱是德拉从杂货店老板、菜贩子和肉店老板那儿软硬兼施地一分两分地扣下来，直弄得自己羞愧难当，深感这种掂斤拨两的交易实在丢人现眼......“
短短几句话，观众们就从路鸣的口中得知了女主角德拉窘迫的处境。
穷，实在是太穷了......
连几毛几分她都要斤斤计较，而且还要连着数好几遍才肯放心。
但路鸣讲这个故事的用意是什么呢？
难道是嘲讽我们这些观众和德拉一样穷？消费不起？
这个念头闪过观众的心头，随后便被否定。
不会的，没有哪个主播会这么大胆嘲讽观众，除非他不想混了。
但观众们的好奇心还是被调动起来。
原来，第二天是圣诞节，女主德拉要给他的丈夫吉姆买一件礼物。
可是她只有这可怜的一块八毛七啊！这点钱能干什么呢？
路鸣继续说着：
“她突然从窗口转过身，站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此时她的眼睛晶莹明亮，可是她的脸在二十秒之内却失色了。她迅速地把头发解开，让她披落下来.....”
德拉要做什么？
这是直播间观众此时心中共同的疑问。
汪璐也是直播间广大观众中的一员。
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她此时已经看出来，这是一个标准的悬疑式开局，既交代了背景，又勾起了读者的悬念。
是一个好的开头，主播路鸣确实有一些文学素养在身上。
不过同时她也同样疑惑，故事后面要怎么发展？
看德拉这个样子，难道是要去卖身吗？
再然后第一个客人刚好碰到她的丈夫吉姆？
阅读经验丰富的汪璐，展开了一系列夸张的联想。
诚然，在贫苦动乱的年代，一些妇女为了生活，不得已做出出卖身体的选择，这可以让人理解。
但是在直播间这种娱乐的氛围，说这种故事，无疑是不合时宜的。
甚至有些恶俗和哗众取宠的味道。
“果然，直播还是丢不掉低俗的标签啊......”汪璐心道。
而且，为了一份礼物，就去出卖身体，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完全配不上这个好的开头。
但很快，汪璐就发现她错的离谱。
路鸣继续讲述着：
“这对夫妇俩各有一件特别引以自豪的东西。一件是丈夫吉姆的金表，是他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他的传家宝；
如果地下室堆满金银财宝、国王又是守门人的话，每当吉姆路过那儿，准会摸出金表，好让国王忌妒得吹胡子瞪眼睛。
另一件则是妻子德拉的秀发。
如果女王也住在天井对面的公寓里，总有一天德拉会把头发披散下来，露出窗外晾干，使那女王的珍珠宝贝黯然失色。”
汪璐点点头，路鸣的讲述方式很有意思，有点古典文学的意味，又带着些幽默。
而且现在汪璐也知道了，德拉是要卖掉她的秀发。
虽然夫妻间相濡以沫的故事很感人，但是汪璐心中却隐隐为德拉有一些不值。
头发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换做自己，是绝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出卖自己的秀发的。
路鸣继续描述着德拉的状态：
“此时此刻，德拉的秀发泼撒在她的周围，微波起伏，闪耀光芒，有如那褐色的瀑布。
她的美发长及膝下，仿佛是她的一件长袍。接着，她又神经质地赶紧把头发梳好。
踌躇了一分钟，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破旧的红地毯上溅落了一、两滴眼泪。 ”
当听到这里，汪璐更加心疼德拉。
恋爱脑的女人，真傻。
丈夫吉姆真的值得德拉这么做吗？
随着路鸣的讲述，汪璐知道了故事的走向。
德拉最终还是把她那一头美丽的秀发给卖了，只卖了20块。
然后她用这20块，又从积蓄里凑了一点，精挑细选，给丈夫吉姆买了一条精美的表链。
全身上下，仅剩下的八毛七分......
原来，
尽管吉姆的这只表华丽珍贵，但因为用的是旧皮带取代表链，羞于见人，他只是偶尔偷偷地瞥上一眼。
虚荣的臭男人呵，汪璐心中骂道。
“回到家中的德拉，开始从买到礼物的欣喜，变得有些审慎和理智。她现在就像一个逃学的小男孩，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
她一边准备着晚饭，一边满心紧张。
“假如吉姆看我一眼不把我宰掉的话，”她自言自语，“他定会说我像个科尼岛上合唱队的卖唱姑娘。但是我能怎么办呢......唉，只有一块八毛七，我能干什么呢？”
“求求上帝，让他觉得我还是漂亮的吧。”
听到这里，汪璐坐不住了。
傻女人啊，只是一个臭男人啊，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
要是这个吉姆对德拉不好，她一定要下场怒喷主播！
路鸣继续讲述，依旧还是妻子德拉的视角。
“吉姆站在屋里的门口边，纹丝不动地好像猎犬嗅到了鹌鹑的气味似的。
他的两眼固定在德拉身上，其神情使她无法理解，令她毛骨悚然。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又不是不满，更不是嫌恶，根本不是她所预料的任何一种神情。
他仅仅是面带这种神情死死地盯着德拉。 ”
汪璐捏紧了拳头。
“你已经把头发剪掉了？”吉姆吃力地问道，似乎他绞尽脑汁也没弄明白这明摆着的事实。
“剪掉卖了，”德拉说。
“不管怎么说，你不也同样喜欢我吗？没了长发，我还是我嘛，对吗？”
吉姆古怪地四下望望这房间。
“你说你的头发没有了吗？”他差不多是白痴似地问道。
手机屏幕外，汪璐怒砸键盘，心中的不满已经溢出来了。
渣男！
你就只注意自己妻子的外貌吗？她明明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就在汪璐准备下场怒喷的时候，故事迎来了反转：
吉姆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包，扔在桌上。
“别对我产生误会，德拉，”他说道，“无论剪发、修面，还是洗头，我以为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减低一点点对我妻子的爱情。不过，你只要打开那包东西，就会明白刚才为什么使我楞头楞脑了。”
“德拉白皙的手指灵巧地解开绳子，打开纸包。紧接着是欣喜若狂的尖叫，哎呀！突然变成了女性神经质的泪水和哭泣，急需男主人千方百计的慰藉。”
“是梳子，”路鸣解释道。
“摆在德拉眼前的，是全套的发梳，两鬓用的，后面用的，应有尽有。
那是很久以前德拉在一个橱窗里见过并羡慕得要死的东西。
这些美妙的发梳，纯玳瑁做的，边上镶着珠宝——其色彩正好同她失去的美发相匹配。
她明白，这套梳子实在太昂贵，对此，她仅仅是羡慕渴望，但从未想到过据为己有。现在，这一切居然属于她了，可惜那有资格佩戴这垂涎已久的装饰品的美丽长发已无影无踪了。 ”
.......
汪璐无法形容此时自己的心情。
原来丈夫吉姆并不是一个渣男。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妻子卖掉秀发为丈夫购买礼物，而丈夫却刚好送了她一套梳子。
原来这才是吉姆惊讶的原因。
然而这还不是故事的终极反转。
“亲爱的，我是卖掉了金表为你买的这套梳子。”吉姆说道。
汪璐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