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在他面前并不觉得拘束，仍旧是一边用饭一边跟他闲聊：“你们兵部不忙吗？怎么你还有空回来用饭？我看我哥哥就常在兵部吃堂食。”
其实也算不上忙，他对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并不太懂，连带着那些公文也不想看，兵部尚书很会看眼色，瞧他不喜就不送到他这儿。
季雁行摇摇头：“我不算忙，只是往来麻烦，所以在府中用得少。”
沈怜实在是在院子里待得烦了，坐不住了，问季雁行：“季大哥，你可知道京中都在何处打鱼？我实在是烦闷了，想出去转转。”
季雁行劝诫的话到了嘴边，看着沈怜蔫巴巴的可怜模样，想起他们第一面时那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心软：“出了西边城门半里地就有，只是你一个姑娘家，那儿鱼龙混杂，难免不安全。”
沈怜立刻停了筷子，盯着季雁行可怜巴巴道：“季大哥！季哥哥！好哥哥！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爹娘把我看得紧，怕我在京中不懂事要吃亏，不让我随意出门。”
季雁行很没有骨气的同意了，他还是第一次碰着小姑娘这样向他撒娇，实在是没有办法硬下心肠来拒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沈怜就尤其容易妥协，她一笑一闹，自己却生出了畅快的感受。
“所幸我今日不算太忙，等用过了午饭我带你过去，但是说好，不许乱跑。”
沈怜对着季雁行嘿嘿地笑：“季大哥真好！”
用过了午饭，季雁行叫人套了一辆马车，带着沈怜和落湖往西城门去，沈怜还在可惜今日走时不曾想要出去，没有把自己的小鱼篓带上。
好在一路并不算远，大约过了两刻钟，他们就出了城门。沈怜掀开车帘，扒在车窗上往外看：“季大哥，你瞧这阳光多好呀，叫我整日的闷在院子里，真是累的不行。”
季雁行也顺着她掀开的帘子往外看，在他印象中京中时刻都是人来人往，人们总是行色匆匆，倒是很少有水乡那般清静惬意的时刻。
“要是实在烦闷，你就叫上我家两个表妹，跟你一同在京中逛逛，采买些东西，也算是打发时间。”季雁行还是十分放心自家的表妹，芝兰聪慧懂事，做什么都颇有规矩，也不怕沈怜吃什么气。
沈怜却摇头，微微嘟着嘴：“我不太爱这些，美则美矣却颇为累赘，不如我这样松快。”
季雁行笑着摇头：“还不曾见过哪个女儿家像你这般，不爱金玉更喜自然，你这自然倒不是简单的去雕饰，而是真真爱山爱水。”
沈怜想起自己在家中的时光，也十分怀念：“你去的时候不巧，要是碰上了雨天就可以把船撑到湖面中间，听细碎的雨点砸在船棚上，清脆带着缱绻，整个湖面都被雨打散了，再也不是平静的一张，从中间带着涟漪扩散开来。”
季雁行简直能想象到沈怜描绘的这个画面，甚至能想象出来沈怜穿着一身绿的衣裙，就那样躺在船棚下，仰着头闭着眼，侧耳倾听雨打湖水的声音，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
季雁行靠在车身上：“下次下雨你带我听一听？”
沈怜一听眼睛都亮了，虽然管季雁行叫一声大哥，可是真论起来她跟季雁行并不十分相熟，央着他带自己出来玩一次两次尚可，也不好总是麻烦他，既然他提了要听雨，下次就算不上自己麻烦他了。
沈怜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整个人都美滋滋的，笑着点头：“好，那季大哥你可记住了，等回头下了雨，我去找你，你可不要推脱。”
“好。”季雁行点头。
二人闲聊间已经到了河边，赶车的车夫掀开帘子，落湖正要伸手去扶，沈怜却动作轻快地跳下了马车，朝季雁行笑着招手：“季大哥快下来！”
河岸边有停着不用的船，沈怜给了老渔夫二十枚铜钱，自己撑着船带着季雁行往河中划过去：“还是在这水上爽快，吹来的风都要凉快一两分。”
季雁行看着沈怜眯着眼吹风的模样，想了想：“这儿打鱼的人家多，你往西在划半里，那靠着岸有一片荷塘，最是爽快的去处，现在虽然荷花未开，但已是荷叶田田。”
沈怜一听，手上十分有劲：“可惜咱们出来没带酒，醉倒在碧海中，乘着荷叶的清香，饮下三盅酒，那真是畅快无比。”
季雁行挑眉，抬头看着正在撑船的小姑娘：“你爱酒？”
沈怜听了笑着叹了一口气，俏皮道：“只能三杯，三杯就倒了。”
季雁行也笑了，不再说话，微闭着眼吹风，最近朝堂上闹得厉害，他也不得清闲，如今既然躲了懒，就放轻松些。
沈怜虽然认识他不久，但常在梦中见他，迄今为止每次梦见他他都是郁郁寡欢的模样，脸上一点儿笑也没有，现下却不然，脸上时常带了笑意，也叫沈怜心中更舒服些。她愿意去季府上读书，其实也是想跟季府的小姐们拉近关系，套出个季雁行心仪的姑娘来，好圆了常入她梦来的姑娘的念想，不叫他们今世错过。
沈怜偏着头看了眼闭着眼的季雁行，心底也知道他这个人十分的不错，光是提刀上马就护佑了许多百姓，私心也希望他能过得快乐一些，而不是日渐颓靡。
不多时沈怜就看到了苍翠的一片绿色，懒懒散散地铺开一大片，在这蓝绿的水面上也十分夺目，不用细细追寻也能闻到属于荷叶的清香。
“这一片荷叶长得真是好，等盛夏了必然开满一池的荷花，到时候我一定要来瞧瞧！”沈怜甚至已经想好，等盛夏再来的时候要带上什么酒了。
季雁行也睁开了眼，他许久不到这边，上一次也是四年前了，这儿是个什么模样也只是模糊的有个印象，现在看来这一片池塘倒是比印象中要大上许多。
沈怜撑着船划进了茂密的荷叶中，想了想停了手，冲着季雁行笑：“季大哥，你也来试试？划船也很有意思的，既然都出来了，你也动一动。”
季雁行想着反正无事，点了点头，走过去靠近沈怜，从她手上拿了船篙：“我现在要如何？”
沈怜说了几句，季雁行还是不得要领，船仍在原地打转，沈怜笑他：“看来除了文章一般，季大哥划船也一般。”
说完伸手去拿船篙，连忙告诉季雁行：“你别松手，感受感受我是怎么使力的”
季雁行看着沈怜纤细洁白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天真可爱却不通男女之事，对自己是一点儿也没有防备。
或许是季雁行练武出身，学的很快，慢慢地也就能动起来了，沈怜正在船头和季雁行说笑，忽然一个转弯，和对弯的船撞到了一块，两个人都在船头站着，当即就摔下水去。
沈怜水性十分不错，扑腾了两下也就露了头，另一只船上的人连忙把她拉上船，原来也是几个出来散心的小姐，沈怜跪坐在地上问她们：“和我一起掉入水中的人，你们可把他也拉上来了？”
离沈怜最近的一个小姐脸都白了：“我……我不曾看到，怎么办？”
沈怜一听，“腾”地一下站起来，朝着水面叫季雁行：“季大哥！季大哥！”
几声下去没人应声，沈怜再等不及，又转身跳入水中，憋着气潜下去找季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