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子取回钱本草 朋友厚德结贤才
几人去苏州？京城谁留值？杨恩早早在心里做了盘算，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姐姐，我们去苏州，不定几时能回京城，财物是暂放贾家还是我们先取回呢？”林平频问。
“王子的意思呢？”杨恩将目光移向她哥。
“ 妹子，你说是可把宝物变成赝品，那还是把真物早点取回为好，存放哪里呢？”王子问。
杨恩：“去苏州前，先去贾家取回财物，我已与灵虚真人商议好了，准备就这几日晚间动手，灵虚真人会派他的侍卫帮助我们行动，财物取回后先放洪泰客栈我的房间，侍卫会隐身守护。我们呢再加紧将财物兑换成金钱。”
林平频：“好，妹妹，我们听你的吩咐安排！”
“行！王子、林平频带路，娴红留在客栈负责接应……”杨恩交待，如此这般，末枝细节作出详细安排。
话说林黛玉没后，先起贪心惦记林黛玉财物的人，是贾琏、王熙凤夫妇。王熙凤掌控着贾府的钱财大权，虽说左手财，右手钱，也都是送到钱庄去了，那些钱财都是贾府的。
贾琏花钱如流水，整日琢磨着去哪里弄些钱财。林黛玉父亲林如海去世时，贾琏本想，趁操办处置林家财产的机会，是可获取一笔钱财的，但林家在苏州的房产被贾母设计安排好了，贾琏插不上手。
贾琏、王熙风分析，房契不是在老太太（贾母）那里，就是在林姑娘那里，现在林姑娘去世了，趁潇湘馆人少的机会，先搞到房契，再请求贾母，委托自己操办处置房产，苏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贾母控制不了自己的，我呢，可将房产随心愿操办处置。
这日，杨恩得到灵虚真人行动旨令：今夜有侍卫配合你们行动，子时在贾府后门会合。
半夜出行，会惊动栈里客人，要早点出门为好。王子、林平频、杨恩带上夜行衣，大口袋，酉时太阳落山就出了门。吃饭、游逛街、喝茶悠哉游哉，心中却惊恐惶恐。没到三更，三人黑衣黑裤，黑头套黑面罩，一身贼打扮出现在贾府后门。
四个侍卫也是一身夜行衣装扮，在贾府后门等待王子几人，会合后，决定先去贾宝玉的住所怡紅院，事成后再去林黛玉的住所潇湘馆。
三个侍卫各拎一人，奋力扬手一挥，一个白鹤冲天跃上墙檐，院内安静未见一人，再来个蜻蜓点水，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怡紅院内。
贾宝玉成婚后搬进荣禧堂，怡红院内清冷了许多。夜静人少，王子带路径自走进内室。黑灯瞎火的就着依稀月光瞧见，内室中摆设依旧，王子察看了各处，那些财物也原封未动。四侍卫分四方防护着，杨恩三人快速地往口袋里装财物，打包，捆紧又快速地将四处复原如初不落痕迹，背起财物一溜烟地跑了。
怡红院到潇湘馆，那一路的风景，崇阁层楼、青松拂檐呀，池边垂柳、桃杏柳枝呀，藤萝丹葩、奇花翠竹呀，在黑咕隆咚的夜里全变得模模糊糊，清爽冰凉的空气让人感到舒畅，做贼偷自己的财物，令王子、林平频兴奋不已，他二人紧拉着手，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人悄无声息地紧跟着。
来到潇湘馆大门外，林平频说：“到了。”
侍卫把先搜来的大袋财物找个隐蔽处放好，轻轻地推了一下大门，哎，门竟开了，大门怎么没关？
七个人悄无声息鱼贯而入。
王子说：“我先进屋看看。”
杨恩说：“好，带上一个侍卫大哥。”
两人进到大厅，惊见一黑衣蒙面人，正一本本翻寻书案上的书籍，王子仔细观看，这人是贾琏，他来做什么？王子迟疑了一瞬，明白了，哦，贾琏是为房契而来的。
王子对侍卫咬耳：“我出去一下就来，你盯着，别惊动他。”侍卫点头。
王子轻轻地快速溜出门，找到大伙：“杨恩呢？”
“在这呢。”杨恩说。
王子：“贾琏在屋里。”
“ 啊？”众人惊诧，杨恩、王子、林平频是明白的，此刻，贾琏是来寻找房契的。
王子说：“平频跟我一起进去即可。”
林平频说：“好！”
杨恩说：“再带上一个侍卫大哥，三人进去。”
三人轻手轻脚摸进大厅，贾琏根本没察觉，还在全神贯注地翻着书。
王子对林平频说：“平频，你从后面轻轻绕过去，拍他一下就行了。”
林平频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地绕到贾琏身后，轻轻拍了一下贾琏的肩膀。
贾琏大吃一惊，猛回头，见是死去的林姑娘站在自己身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你，你，你……” 贾琏口齿不清地嘟嚷着，两眼发直，木头般地立在那里动弹不得，突然，他口中哦哦哦地不停嚎叫，踉跄着想夺门而出，没走几步，扑嗵一下，倒地昏死了。
两个侍卫马上跑过去，抬起贾琏出了潇湘馆，一阵子猛跑，把他丢到了远远的僻静地。待他们返回，王子他们已经把财物装好了，正等着他俩呢。
几人一路狂跑，来到洪泰客栈已是寅时，鸡已打过鸣了。
娴红避开守卫留好了门，几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客栈，藏好财物。杨恩用碧翠玉壶甘露水洒在口袋上，封存了财物。四个侍卫返回了赤瑕宫，他们将用清风门法术时刻遥控守护财物。
大伙忙乎了一宿，终于收拾停当了，赶紧的，睡觉！
贾琏天亮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摸摸身上，衣服是湿的，再活动一下手脚，都全乎。他记得很清楚，昨晚林黛玉来潇湘馆了，拍了他的肩膀，嗯，肩膀还疼，头也疼。林姑娘魂魄没散，在护着她的财物，还把我弄到这里来了，贾琏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日后几夜，灵虚真人让侍卫去贾琏屋里点点水，贾琏、王熙凤、平儿都看见黑影幽灵，三人被唬得不轻，看来，是没胆再去寻找房契了。
天和轩古董斋，在京城是有口皆碑，信守诚义的百年老字号大店，店面很大，店内古色古香的装潢，张扬显赫着高雅，深色的楠木货柜一溜排列，柜内各色玩物争奇斗艳，勾留人细观细品流涟忘返。
有高档的货，得掰着指头数卖价，也有中档的货，买主看得有兴致了，肉痛点还是会心痒痒地出手的，沒低档货，天和轩不卖。
店内为客人设有桌椅歇脚，提供茶水糕点品尝，看累了，坐坐，渴了饿了，品茶吃些糕点，令人如沐春风如归家里，舒服惬意。邀几个知音好友在此同赏奇珍异品，开眼舒适又风雅，这处是头面人物光顾消遣首选的好地方。
天和轩老板赵元天、赵元和两兄弟是众口称赞的怀珠抱玉之人。赵家家世显赫，先人世代簪缨辅佐天子，祖父是翰林学士，父亲是朝中四等侍卫武官。父亲在元天十五，元和十三岁那年卒，兄弟俩人与母亲守着祖业维持生计。俩人天资聪颖敏而好学，朝前夕惕勤奋经营，天和轩得以日益精进，闻名京都阜外。
前年兄弟俩人商议，元和带母亲回杭州府老家，开设天曙轩分店，为京城天和轩采办输送货源。
宜兴紫砂陶器、惠山泥人贝雕、苏州刺绣、湖笔、红木雕刻、杨州玉雕、漆器、南京云锦，太湖石等等等等，都是赵元和光顾采集的对象。
兄弟俩闯荡江湖多年，恪守崇德尚义的家训，厚德载物广结贤才，呕心沥血地为赵家积金累玉。
这日，杨恩、王子、林黛玉三人早早守在天和轩古董斋店门前，一开市便进了店，直找老板。伙计通报后，请三人到雅室等候。
雅室不大，宽大的台案上放着文房四宝，砚台里的墨汁未干，沿墙边摆放着几张桌椅，一对胆瓶中，分别插着蔡氏贡掸和几卷字画。
片刻，老板到来，相互揖手通报寒暄，老板殷勤地给三人呈上亲手沏的好茶。坐定，王子将珠宝首饰、书画奇石、古瓶玩物拿出摆在案几上，让老板过目。
老板见过这些古玩很吃惊，他不动声色地问王子：“兄台，还有些什么？”
王子拿出一方砚台：“还有方老坑端砚。”
这下更是惊了老板，老板见古玩件件是凤毛麟角的珍品，又见王子三人气度不凡，知道遇上了陶猗。
老板说：“兄台，别的物件请收起，我先看看这方砚台。”
林平频有三方端砚，一方属林如海，一方属林平频，未开砚的一方，林如海打算留作女儿当嫁妆。这三方砚，在大观园时王子和林平频就品玩过。今天拿来的是未开的那方砚。
王子说：“商总，古玩是我表妹家父留给她的，两个宋官窑的葫芦瓶，缅甸老坑翡翠围棋子，还有书画珠宝等，都是传世臻品。”
赵元天只是观摩砚台，未作答应。
观摩良久，赵元天对王子说：“兄台，这方砚台作价多少？”
王子：“商总意思？”
赵元天见王子反问，他转了话题：“兄台能否先荐荐这方砚，让大家涨涨见识？”
王子毫不推辞：“行啊。”
王子呡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这方砚台，产自广东肇庆名坑水岩，沒开砚。
商总，咱们第一先观砚台石色。
麻烦给我拿块绸布和一大盆清水来。”
王子用绸布蘸水轻轻擦试砚台，说：“这是老坑石，色彩斑斓纹理清晰，抚之如小儿肌肤温软滑嫩，用手心轻按砚堂，立刻会出现滋润水气。老坑泥质比重大，所以砚台较轻，扣之无声磨墨亦无声，贮水不固历寒不冰，呵气研墨且发墨快不损毫。
第二看砚台品种。
这方端砚上的鱼脑冻，白中带黄，冻内有罕见的玫瑰紫青花，胭脂晕火捺，将整个鱼脑冻围住，凡有鱼脑冻的砚台，必然是石质致密坚实幼嫩的好砚。”
王子把砚台放入盆中清水里，说：“大家看，鱼脑冻内青花丝丝缕缕，缠缠绵绵，如云似絮，触之欲起，吹之欲散。还有，砚台上的二十八个活眼代表二十八星宿。
第三看砚台雕工。
这方砚上雕刻了，星月云雾，松石溪水，其立意高远思想深邃，布局疏密有致收放自如。新月如钩，粲斗分星；再看松毫根根如针，松干鹤骨挺抜；还有溪水潺潺怪石嶙峋。雕刻与自然造化，穆穆列布相得益彰。
第四观砚盒。”
王子对林平频说：“妹妹，把砚盒递给我。”林平频从布袋中摸出砚盒递给王子。
赵元天睁大了眼睛，但瞬间坦然自若轻描淡写地说：“哟，还有个砚台盒子。”
王子鉴貌辨色，揣摩到赵元天钟情了这方砚台。
王子平静地说：“砚盒用八成赤金，采用八大制金工艺铸成。盒面上呈现的星月云雾，松石溪水，同砚台上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同工异曲同明相照。
星月：
星，用黄金溶液，滴入温水形成的大小金珠嵌成的。
月，用银箔做成凹槽再镶上珍珠制成。砚台上是如钩半月，砚盒上是盈盈滿月，半月到满月，那可是要自负盈亏啰，扭亏为盈是要出大气力的。”大家都笑了。
“云雾：金银拉丝垒的。
松石：松毫是用金丝叠叠层层粘的，松树的枝干，还有松树旁的石头，是用綠松石、孔雀石、青钻石嵌的。
溪水：用炸珠形成的大小金珠作浪花，掐丝盘缠作成流动的溪水。
整个盒子先堆灰成型，镶嵌好画面，再将炭模烧毁，形成立体镂空。盒边是用錾花技法，多层次立体镶嵌完成的。”
王子放下砚盒：“商总，我说完了。”
赵元天带头鼓掌说：“承蒙王子兄台赐教，让人耳目一新获益甚多，精彩！精彩！”
噫，见面互通时不是报的王志大名吗？这商总也称王志为王子，有点意思。
杨恩鼓掌，林平频眼红红的也使劲鼓掌。
与宝哥哥在潇湘馆品玩砚台时，宝哥哥没说这多话呀。听他为砚名其其美，那与砚美美与共的，也应是他莫属。父亲不是把这方砚留给我作嫁妆吗，我不能把这方砚卖掉，古人摔琴谢知音，我今替砚寻伯乐，它应属于懂它的人。
林平频想起父亲伏案挥墨的模样，父亲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晃动，如今，天上人间相隔万里之遥啊，他可允我卖这方砚？林平频百感交集眼里有泪：“二爷、杨恩，砚台我不卖了。”
“ 啊？”赵元天、王子、杨恩惊诧。
赵元天：“姑娘，为什么呢？”
“不想卖了。”林平频口气坚决。
赵元天今天与王子三人鉴砚赏宝，心情大好。三人虽是素面粗衣，但看得出是金门绣户人家的千金吉士。这方稀世砚台我收定了，还有那个叫杨恩的姑娘，清水芙蓉犹带梅香，那端庄典雅气定神闲的神态，真令我心旌摇荡，寻寻觅觅这多年，没能遇上一个心怡的好女子，这杨恩姑娘，美入我眼，神入我心，今偶然邂逅，深深如我愿兮。
今天是个好日子，钟意了砚台，还钟情了人，嗨，遇上稀世珍宝了！
赵元天见林平频反悔，心想这样也好，有了能与他们斡旋的机会和时间了，一为杨恩，二为砚台。
赵元天对王子说：“今日我们几人以砚结缘，请几位留寒舍小酌，不知兄台还有两位玉人意下如何？”
王子：“多谢商总美意，今与女眷出行多有不便，改日再聚吧。”
赵元天：“那好，改日再聚，几位慢走。”
几人回到客栈，娴红都等急了。王子问林平频，为什么不卖砚台了，林平频说其他物件都可以卖，不卖这方砚也够开办钱庄的资币用度了，这方砚台我想留下来，说罢脸竟红了。
杨恩、王子见林平频含泪不肯卖砚时，就知道林平频的心思了，也就不好再追问。
王子对杨恩说，古玩放在客栈，虽有仙人侍卫守护，但古玩存放的地方，对温度湿度，光线空气等等等等都有讲究，古玩不能在客栈久存。天和轩有代客户保管古玩的业务，最好还是存放在天和轩的库里，再加仙人侍卫守护，我们去苏州也就放心了。
大家同意。
王子知赵元天定会寻来，便与杨恩说：“这几天商总会寻过来的，我们不急，就等着他来。”
过了几日，赵元天果然着人来请。
三人还是素面粗衣赴约，赵元天早在大门迎候。
来到大厅，就见红木餐桌上摆滿八珍玉食。以草八珍山八珍为主，辅少许海八珍，美味佳肴秀色可餐。餐具太张扬了，有碧玉碗、翡翠盘、金足樽、银筷子……
林平频观这气派，不以为然，心里嘀咕，此人如此张扬显摆，是个没品位的土豪。但她心中又暗想，这年轻的商总真英俊，个头长相风度气质，哪哪与王子都有一比，比王子还更多些阳刚之气呢。
王子满面春风，双手抱拳，谢商总盛情款待。
杨恩没把注意力放在席上，她仔细观察赵元天的言行举止，真切地感受到赵元天的热情和真心，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传达的真心善意，是有魅惑力的，杨恩很开心。
推杯换盏，从客套到高谈阔论，理想、抱负、追求、价值，思绪平原放马纵横驰骋，几人都觉知音难求，相见恨晚。
王子把卖古玩筹钱开办钱庄的意思说了，赵元天说，那是好事，待兄台钱庄开业，我可把自家钱资存于贵庄，还说兄台年青有为，定会鲲鹏展翅扶摇直上的。
杨恩把古玩寄存的意思讲了，赵元天说，席罢我带你们去看库。
杨恩还说几人近日就去苏州，也可能去杭州府，赵元天仔细询问了林平频房产事宜，说了些中肯建议，说自家兄弟赵元和在杭州府，路途方便的话可去探访。
赵元天仔细询问，几时动身，行走路线，交通工具等等等等，面面俱到细致无微。想到他们此一去，往返时日要达两三月之久，赵元天很是不舍杨恩。
席散，赵元天带上三人去看库，地下仓库很大，安全，适合古玩存放，王子三人很满意，双方定好古玩入库时间。
赵元天对林平频说：“姑娘，那方砚台我还要收的，我出的价足够你们开办钱庄的前期用度哦。”下句想说，砚台若是成交，你们暂时也可不必辛苦去苏州了。但想想自己怎能差强人意呢，便把话咽下没说。
林平频回复很干脆：“ 我不卖呢，只卖其它那些古玩，商总要吗？”
赵元天笑笑没答复。
赵元天放缓脚步与杨恩并行，走到地库拐角暗处，他壮着胆子轻轻地拉住杨恩的手，靠近杨恩耳边说：“一世紅尘，有你才欢。”
一字一顿，字字带暖，清清楚楚传入杨恩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