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马面即将来到灵管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局里，众人又齐齐站在大厅里等候。
甚至把欢迎陆澜的横幅改了，把陆澜的名字划去，在下头用黑色记号笔写上牛头马面。
陆澜扯着横幅，小声地询问旁边的张缌，“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
张缌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总比没有好。”
局长从怀里掏出手绢，擦掉额头上密布的汗珠，询问陆澜细节，“怎么该是普通的小鬼差过来，再严重不过也是黑白无常。怎么会让牛头马面这对罗刹过来？”
陆澜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就打电话说有恶性事件，要求增援。”
局长见陆澜紧张到声音颤抖，有些心疼他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么多事，安慰道：“没事，人来都来了，就是杀鸡用了牛刀。欸，对面还说了啥？”
陆澜仔细回想一下说：“对面问我叫什么，还让我好好干。”
众人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看向陆澜，陆澜一头雾水，局长拍拍陆澜的肩膀不再言语。
张缌打趣道：“小陆陆你这是在地府留名了，说不定死后变成灵体还能走后门呢。”
陆澜一脸死相道：“谢谢，并不需要这个后门，我才二十岁。”
几人又玩笑几句，原本严肃的气氛也渐渐变得轻松，局长忽得面色凝重，一双眼盯着空荡的大门，语调严肃地说：“好了不要开玩笑，人已经来了。”
众人皆低头，眼观鼻鼻观心。陆澜也跟着低下头，只觉一阵刺骨寒风吹过，让他背脊发凉。
沉重又响亮的脚步声响起，铁索连环拖拽着与瓷砖发出清脆脆响。一双巨脚落在陆澜眼前，杂毛如尖刺般长在那双脚上。
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你就是陆澜？”
陆澜强打起精神，抬起头就对上冒红光的圆眼，眼中的凶气让世间最可怕的鬼怪都胆瑟，“是的，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牛头低头俯视陆澜，沉默许久才开口，只不过吐出是人族不能理解的语言。
紧跟在他身后的马面张嘴回复几句，牛头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马面握着刀戟，环顾四周问道：“那个灵体呢？”
局长笑嘻嘻地说：“两位，喝口茶休息一会。这件事不着急。”
马面皮肤泛青，整体隐隐泛着黑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不了，我们手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这件事解决了立刻就要走。”
众人见他如此说，只好领着两位罗刹往二楼的会议室走去。
无头老人正坐在里头瑟瑟发抖，看见牛头马面进来，扑通直接给跪下，伤口处咕咕地往外冒着血水，“大人啊，我真的没做错什么。罪也不至让牛头马面过来宰了我。”
林美心连忙上去搀扶起老人，坐回位置上，安慰道：“老人家别怕，这是我们找来帮你的。”
老人缩在座位里，显得是那么脆弱无助，颤颤巍巍地说：“我的脑袋怎么也用不着这两位大人来啊。”情至深处，哀怨地小声抽泣，咕咕冒血水的伤口开始如小溪般流血。
张缌对陆澜附耳解释道：“地府的牛头马面一般是处理凶恶之辈，非必要是不会出现的。”
陆澜对自己闯下的祸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众人又齐齐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局长问：“老人家，你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老人两只如枯木的手紧紧抓着衣角，不安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醒过来就在路边了。还是别的灵体告诉我要来灵管局的。”
张缌把厚厚一叠文件交到局长面前，低声说：“这是今日名单，共有七百八十一个灵体，里头老人就占了五百多。”
局长忍不住用手撑着脑袋，随手翻几下文件便觉得头疼欲裂。
马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平板，在他手里就像是一个小巧的手机。
“把这个符咒打印一下。”马面把平板递给陆澜，屏幕里头是一个白底红字的符咒。
陆澜捧着这个平板，向张缌投去请求帮助的眼神。
张缌领着陆澜出去，来到二楼的打印室。陆澜疑问道：“这符咒还能打印？”
张缌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小型打印机，边调机器边回复，“符咒不打印，难道还要手抄嘛？这手会断掉的。”
陆澜心想以前小说里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要些黄表纸、朱砂之类，步骤很繁琐的嘛？”
“你还懂这些？看不出来啊，小陆陆，”张缌从书柜上抽出一叠纸和一个打印机墨盒递给陆澜，“来，你的黄表纸和朱砂。”
陆澜把纸塞进纸箱内，把墨盒按进去。张缌那头也弄好了，按下打印机启动按钮，一张张印着红色朱砂的黄表纸传出。
张缌解释道：“你说的那是一千年以前，地球上灵力不足。那时候有一个职业叫道士，专门吸收地球上残存的灵力，再去写符箓。”
“现在嘛，有这个符箓专用打印机，全自动转化灵力。”张缌说完拍拍打印机，一副自豪的样子。
你在自豪啥？陆澜内心吐槽，说：“那这打印机什么符咒都可以打印嘛？”
张缌拿起打印好的黄表纸，用裁纸刀裁成大小一致的长方形，“也不是，有些需要极大灵力的符箓是打不出来，打印机会报废的。”
两人一阵忙活，硬生生搞出一百多张符箓才回去。马面看见用盒子装着的符箓，难得无语。
“够了吗？要不要再去打印一点？”
马面说：“谢谢，我只要一张就好了。”
马面两指夹住一张符箓，嘴里低语。最后一声暴喝，将符箓直直往上飞去。黄色的符箓在空中飘落，忽得燃烧起来，几秒间就烧成灰烬，落在老人伤口处。
正襟危坐的老人在灰烬接触到一秒后，瑟瑟发抖到凳脚轻嗑地板。
马面观察着老人的变化，询问道：“感觉到了什么？”
老人的声音更加微弱，仿佛几句话便用尽全身力气，“很冷。”
马面又问：“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老人有些不解和疑惑道：“只看见一片黄色，听见机器运作的声音。”
老人忽然像是受到什么刺激，抖若筛糠。马面眼疾手快地从局长手里夺过茶杯，一杯子全倒在老人伤口处。
随着符箓灰烬被茶水冲刷干净，老人也不再发抖。坐在马面旁边闭眼假寐的牛头，忽得睁开眼，惊觉地四处观望。
牛头马面两人对视一眼，统一地点点头。
马面开口向众人解释：“有人在和我抗衡，不让我找到头颅的所在地。”
局长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严肃道：“抗衡？难道是什么邪神魔头？”
马面摇摇头反驳了这个观点，说：“如果是邪神，这个灵体根本跑不出来。应该是邪神的某个小手下。”
牛头紧接着解释：“这个灵体应该是死后被人斩下头颅，所以才会是泛蓝光。若是生前被斩首，其怨气会让他成为泛红光的怨灵。”
“那他为什么会完全记不起任何事情来？”陈忠发问。
马面说：“因为他的灵力被封锁在头颅里，他剩余的灵力只能勉强保持不散，记忆和灵力一同被封印在头颅中。你没有发现他的脚已经开始消散了吗？”
众人纷纷看向老人，果然在膝盖以下，他的小腿连至脚部已经是一片空气。
牛头转头看向陆澜，开口道：“陆澜，你怎么看？”
陆澜现在就像以前高中时候上课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一样，哼哼唧唧半天才勉强道：“要么凶手是一个心理变态，爱收集人脑袋。要么他们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奇怪仪式？”局长从脑海里努力回想，继续道：“很有可能。早在一千多年前，那时候人们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极端者更会用仪式去祈求神灵，试图满足欲望。”
陆澜只不过套用电影小说里面的剧情，具体怎么样他也不清楚，“现在神明已经降世，用仪式去讨好神明还有什么意义？”
马面忽得开口道：“现在天道大改，人族已经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没有必要去用仪式。除非……”
牛头接着说：“除非凶手希望得到的目的，是远超出他所能付出的能力。他现在只能用仪式向还未苏醒的神明祈求力量。”
陆澜疑问道：“还没苏醒的神明？”
张缌解释：“现在虽然大部分神明已经苏醒和人族进行合作，共同维护社会和谐发展。但是现在苏醒的都是人族千万年来最信仰的神明，而真正有毁天灭地能力的上古神明依旧还在沉睡。”
陆澜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这和这个老人的头颅消失有什么关系嘛？”
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陈忠解释，“头颅消失并不是简单一件事情，它的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阴谋。”
众人相视无言，分析半天除了一个阴谋论，没有任何线索。
老人先按耐不住开口，“那个各位，能不能快一点？我有点撑不住了。”
陆澜转头看向老人，果然大腿根部以下已经消失，只剩下上半具身体在座位上，还没有脑袋。
“老人家，你还记得自己最后醒来的地方是哪里嘛？以你的状态是没有办法远距离移动，只要我们去那个地方搜查，很快就能找到了。”林美心担忧地扶住老人紧握的手，开口询问道。
老人思索片刻道：“西城谐安区。”
局长一声令下，“陆澜、张缌、陈忠，你们三个去谐安区调查。蔡天宝、王姐，你们调查最近失踪的灵体。两位，老人还需你们帮助维持灵体。”
众人一一点头退出会议室，牛头马面则一左一右站在老人两侧，低声开始吟唱陌生的歌调。
随着歌声悠扬在会议厅里，老人大腿根部逐渐上移的透明停止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