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这么说？”山伢子矢口抵赖。“我对书本可爱惜着呢。”
“别耍赖了，老师发给我的书上还有你的名字呢，字还写得那么丑！”
“啊？八九年了哦，真没到这课本还成了‘传家宝’了。”山伢子打着哈哈，“有啥不明白的问我，我教你！”
方嫂听到这话，忍不住抿嘴笑着说：“你教翠儿？董老师那时候教你学的，这会儿早让你还回去了吧。”
方嫂耐不住好奇心，让翠儿把书本拿出来瞧瞧，翠儿耸了耸肩，两手一摊。就是那用了八九年的老课本，董老师生怕孩子们弄丢没钱买新课本，所以珍惜得很，总是上课前才发给学生们，下午待同学们写完作业，就连同作业本一起收回去，所以每天上学和放学，翠儿他们的书包几乎总是空瘪瘪的，大人们几乎不晓得自家孩子读这几年书的课本是个啥模样。
大山里天色黑得早，不少学生的家离学校远，等孩子们把作业做完，学校就早早地放学了。有些顺路过来的家长捎带着把孩子接回家，董慕林也不阻拦，“都不近便，还要走山路，早点儿接回家，你们大人也放心。”碰上路远不好走、家长又没有来学校接的，他就提着一个带罩儿的“气死风”马灯，护送学生回家。一路上为了打发寂寞，董慕林就像山伢子对翠儿说的那样，边赶山路边扯闲篇儿。他讲的故事见闻可比课堂上课本里说的有趣多了。有些学生为了听老师在路上讲故事，早晨出门上学时还特地叮嘱大人：“爸，放学时千万别去学校接我，老师会送我回家。”逢到这时候，家长必定会忙着弄俩菜、备上一竹筒米酒在家等着。
翠儿的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山路倒也平坦，让老师陪着送回家的机会真不多，她还真打心眼里有点儿羡慕那些路远的同学和年龄小的同学。
终于等到这么一天，方爹送翠儿出门上学时对她说：“翠儿，放学时让老师把你送回家……恩，就说是我麻烦他辛苦跑一趟。”
“要给董老师弄几个好点儿的下酒菜罗！”翠儿一听乐得几乎要蹦起来，欢快地应承说。
“那是自然！咱家啥时候怠慢过老师啦。”大人们哪里会猜透孩子们的心事，方觉兴不晓得自家女儿为啥听了请老师来家会这般高兴，便随口应道：“老师教你这么多年好辛苦哦，今儿请你老师多喝点新酿的好米酒！”
刚过晌午，方觉兴俩口子就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山里人本来就好客，更何况今天请的是翠儿的老师，而且又有所求呢。俩口子一个心思，“今晚上这顿饭可是马虎不得！”
天刚蒙蒙亮，方觉兴就扛着火铳拎着兽网进了大山。“那些山兽们最欢喜在凌晨活动，去晚了它们全都趴了窝，可就不容易逮住了。”
太阳还没移到头顶上，他便左拎右提地兴冲冲回到家。“翠儿妈，这董老师还真的是有口福哇，瞧瞧我逮回来什么？”
方觉兴左手拎的是一只羽毛斑斓的山鸡，右手提的是一只肉滚滚的毛皮小兽。方妈瞟了一眼，欣喜地嚷道: “嘿，这竹鼠的个头真不小，怕有四五斤呢！”
那头小兽足有一尺来长，浑身圆嘟嘟的，活像一只硕大无朋的肥得出奇的大老鼠，只不过又不像老鼠那般尖嘴瘦腮，圆圆的大脑壳几乎和身子那般粗大，小耳朵、小眼睛隐藏在茂密的暗褐色长毛里，几枚大牙浮露在嘴唇下，见人靠近瞅它立马发出“呲呲”的叫声，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武岭山脉属于南方山区，山土肥沃，气候潮润，除了滋生百树之外，那成片成片的楠竹林更是百里一绝。这里的楠竹粗的有海碗口大，竹节之间近两尺的还真不少见。竹子繁殖得又快，几年前还只见一小丛竹子，几年后扑棱棱地就凭空冒出一大片竹林。只可惜大山里人烟稀少，山路又崎岖坎坷，这竹子砍了好长时间干不了也当不成薪柴烧，只能听任它们自生自灭。山民们除了偶而砍几根粗毛竹锯巴锯巴做竹筒竹杯供自家用之外，不外乎就是冬春两季挖些竹笋背到镇上赶墟卖点儿钱。竹林茂盛自有剋物，那就是养出了肥嘟嘟的竹鼠。这竹鼠也叫竹狸、芒洞老鼠，不过和老鼠只沾上点儿远亲，倒是和松鼠的亲缘关系近一些。竹鼠的肉虽说十分鲜嫩，却和老鼠一样昼伏夜行，用猎枪、弓弩很难打得到，聪明的猎户们便下网捕捉，在竹林茂密处竹鼠洞穴附近摆上几只铁笼子放上些嫩竹笋竹尖之类的饵，时不时地难免会有自投罗网钻进铁笼子里的。
方嫂在围裙上搓搓手接过猎物，随口问道“咋做着吃？”
“整只剁块红烧吧。”方觉兴说道：“那只山鸡炖干山蘑和板栗，再弄个笋片炒麂子肉片、山椒烧野兔，炒个蕨菜，竹鼠红烧着吃，算是四菜一汤，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