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3438776" ["articleid"]=> string(6) "336326" ["chaptername"]=> string(26) "第3章 翠峰岭的嫦娥" ["content"]=> string(7077) "

方觉兴哪里会错过送上门来给孩子起名的这个机会。他拉住董老师的手一直不放,眼睛里流露出冀求的目光。他那有劲的手握得董老师的手生痛,看样子不应承下这个差使便难以脱身返校了。董老师习惯性地模仿道学先生老夫子的模样,摸着并没有多少胡子碴的下巴,仰起头来望着天穹,若有所思地琢磨着咋为这个刚出生的女孩起个中听又祥和的名字。那天恰逢月圆,皎洁的月光洒在屋外的山上,使得本来变成黝黑的漫山大树回归郁翠。他的目光突然一亮,举手指着那银盘似的明月对方觉兴说:“方爹,你瞧那月亮……”

方觉兴也仰起头来望着明月,依着董老师的指点,依稀仿佛看见月亮里一片人影似的形影忽悠不见了。董老师捻指笑语,“方爹呀,瞧见了么,那是月宫里的嫦娥仙子受命下凡,降临在这翠峰岭脚下的你家了!这是吉兆。依我说,你这妹崽就取名‘翠娥’吧。”

“方爹真是好福气,连天上的嫦娥都降生在你家的土坯小屋里,保不准这妹崽将来造化大着呢!”刚刚忙活完的伍婶走过来凑趣儿夸道。

“翠娥,翠娥,翠峰岭的嫦娥。这名取得好!妹崽的名字就叫方翠娥啦。”方觉兴略微沉吟一下,便开怀地笑起来。他连忙返身回到屋里,从梁上取下一串风干的野兔子肉和一串风干的山雀肉,双手捧着递到董老师面前。“老师,咱山里人也没啥好玩意儿,这两串野味你拿着,算不上谢礼,就当是一点儿心意吧。”

伍婶悄悄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方爹,眨了眨眼。方爹顿时悟过味来,拍拍脑瓜笑着说,“瞧我这高兴地咋就忘了呢,有菜没酒咋行?”说着又转身回屋,一会儿拎着两竹筒酒递过去。“千万别嫌弃,自己家酿的米酒。”

董老师却之不恭提着肉拎着酒,深一脚浅一脚地哼着山曲离开方家,那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融入漫山的绿树里。

正像每个婴儿不论是男婴还是女婴,在呱呱从母亲肚子里拱出来的时候,甚至在颇长的一段光阴里,任谁也不会预料得到,这个婴儿将来会有什么样的造化或磨难。翠儿也毫无例外,她带着清脆的啼哭声刚来到人世,便巧逢这个董老师。她也不曾想得到,这个大山里的乡村小学老师还真是和她有些缘分呢。

时光悠然流逝,一晃很快就到了方爹该为翠儿摆“满岁酒”的时候了。深山老林里添丁是桩大喜事儿,这“满岁酒”也是万万不可缺的,在消息闭塞、往来应酬少的大山里,这也是村里人难得一聚的机会。尽管山路崎岖,住户分散,为了发“喜帖”,方觉兴和吴家山伢子整整挨家逐户地跑了两天。到了摆酒这天,方家老屋前平时除了时闻狗吠鸟鸣兽啸的山坳里猛地喧闹起来。在南方,尤其是大山纵横的山区,重男轻女的陋习不像北方许多地方那么重,生了女孩也是为家里添丁进口了,那“满岁酒”自然是要摆的,乡亲们自然也要前来道喜,何况方觉兴的人缘在这方圆十里还那么好呢。

山里人家办酒不像城里人那般讲排场,也讲不了那么多排场,总不能跑百十里山路大老远地从县城里请个大厨来吧?这酒宴都是左邻右舍帮忙或充主勺或打下手,热热闹闹操办起来。在露天地里支起几根树干搭成凉棚,搬几块大石头垒成灶台,柴火灶上架上大铁锅就成了烹饪的厨房。那菜肴食材也不须费多少事,都是就地取材从大山里弄来的,大锅炖肉、爆炒山鸡、韭菜炒野山鸡蛋、油炸小山雀、腊肉炒竹笋、豆鼓蒸风干肉片、炒山野菜等等,七八个菜全是山珍野味拼搭而成。依照进过县城见过世面的董老师的说法,“这些菜在城里头一般人家难得吃到,可金贵着哩!”方觉兴从老婆怀孕那时候起,就把攒下来的稻米酿出几坛子米酒,这时候全搬出来让来宾们放量喝去: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无酒不成席,有酒才是宴么。

方家老屋也是顺着山坡挖进一大块儿砌建起来的,挖出来的土石正好用来打土坯砌墙,屋前就有了一块还不算太小的地坪。两三丈方圆的坪上,平时是当年的方嫂摊晒野菇、山笋等干山货的地方,这会儿在一个角上用石块和泥巴垒起来两个大土灶,灶上的一口锅里是蒸煮的捞米饭,另一口锅里骨突骨突炖着从深山里打回来的野兔、山鸡等新鲜野味的肉。山里人家每逢摆宴时,主菜就是把打来的野味剥皮去掉肚肠内脏放入大锅里,添上从房前屋后的山溪里打来的甘冽山泉水,再搁上盐,原汁原味地一锅炖,大盆大盆地往桌上端就成。当上爹妈的方觉兴和方嫂大清早就忙活个不停,把那些野味打理干净炖上,临近晌午时,大锅里的那汤汁由清洌变得稠白,扑鼻的肉香随着微风飘散在四周,隔着一道山梁都能闻到那浓郁的肉香味儿。

伴随着飘逸的炖肉香味,一阵欢快的山歌声腾空而起:“天上的月亮哟有蟾宫噢,月宫里住着仙女哟嫦娥噢。嫦娥羡慕人间情哟,下凡来到咱翠峰岭噢。方家翠娥哟,就是小嫦娥噢……”

那是老吴家山伢子那帮山里娃唱起来的,每当一拨贺喜的宾客身影刚从山坳处出现,这山歌便应时准点地唱起来。虽说稚嫩的歌声还那么不成曲调,但即便是在闭塞的深山沟里,嫦娥与蟾宫、玉兔的传说故事还是世人皆知的。那山歌声在大山间回荡,山伢子他们每唱一回,便会博来一阵阵喝彩声和掌声。“咱这董老师真是太有才了,编出来的这歌词绝配!”

方家老屋前颇为宽敞的大坪里,用石头和土坯垒起台脚,上面搁上几块劈成两半拼凑在一起的大树板,便搭成了六张临时的饭桌。坪小客多,山里人不论啥宴都是吃的流水席,吃完一拨又来一拨,这拨吃完了喝足了就抬脚离桌,打着哈哈让给后来的等着上席的人。乡里乡亲们顾不得山路崎岖,爬个十来里山翻过几道梁也相约着赶来凑热闹。只要有空位,便自然会有人填补上去。一盆盆洋溢着肉香的主菜炖野味端上去,盛酒的土瓷碗不够用,便把新鲜的楠竹一节节地截成碗口粗的青竹筒代替大酒杯,竹筒杯里斟满了老米酒,米酒里夹杂着竹香味,溢散在大坪的上空。宾客们围聚在桌旁,或自己动手搬个老树桩子当凳子,或索性一只脚搭在树桩上站着放开肚子吃喝。方觉兴夫妇俩作为东道主,他们挨个桌子向前来贺喜的乡亲们敬酒。宾客们一边对说着祝福的话,一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 ["create_time"]=> string(10) "16653583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