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3438773" ["articleid"]=> string(6) "336326" ["chaptername"]=> string(35) "第2章 请老师给孩子起名字" ["content"]=> string(6988) "

顺着翠儿的目光往远处瞅望,便会定格在方家老屋对面的那一片片山岭。在那些山坡上,原本一汪碧绿的林海中斑斑点点地露出了一些黄黜黜的残缺,犹如一只只散落在树丛中的大大小小的“眼睛”,正从远处冲着坐在屋前的翠儿盯望。临近黄昏时,“黄眼珠”会渐渐变成黑黝黝的,然后又渐渐地与融入深沉的夜幕中。不论是白天还是黄昏,那些“眼睛”都似乎夹杂着星点儿怨气瞅望着翠儿和山村里的所有人家。正如自家院坪上那两个土坑一样,山上的那些“黄眼珠”也是爹爹和村里人把一棵棵大树挖走后残留下来的深深浅浅的树坑。在方家老屋背后的那半爿大山上,也有十几二十个这样的挖走大树留下来的大土坑,挖走了那么多大树,站在坪里往屋后看,屋后的大山似乎骤然矮了一截,每逢刮大雨落大雨时,屋顶上发出的“蓬咚”声也格外多起来,惹得大黄狗的吠声也多了。此刻,旭日的余晖撒在山边,丛丛绿树的边缘也被渐渐地洒上金黄色的光晕,随着日头冉冉升起,这些光晕会渐渐地消褪,对面山上的那些“眼睛”也渐渐地由幽黑变成原本的土黄色,翠儿便仿佛感觉到一丝丝怨郁的气正从那些大大小小的树坑里溢散出来,随着微拂的山风又像雾霭那样消弥在大山上空。翠儿年纪尚小,不懂什么佛家禅说,但也听村里的老辈人说天地之间有正气邪气怨气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据说,人有了怨气和邪气,死后积聚起来便成幽冥;天地有怨气和邪气,积聚不散便会遭天谴和报应。嗯,学校里的董老师也是这么说的!从一个个树坑里升腾的“天地怨气”会变邪作孽么?翠儿不明白大人们的事理,心里却在暗自念叼:“老爹和山伢子哥不就是帮乡亲们从自家山上挖走一些大树,进城换了钱嘛。山上的大树多得比那紫玉兰开的花还要多,就是山伢子哥长到老爹这个年纪,恐怕挖也挖不完哟,董老师干嘛为啥一提起这码事,就显得挺痛心,总会喃喃自语地嘟囔说会遭报应遭天谴呢?”

翠儿的大名叫方翠娥,这名字是她后来长大了读小学时的董老师给取的。董老师的大号叫董慕林,是方家墟村小唯一的老师,也是这一片大山里唯一上过高中的文化人。董慕林的人长得方正,个头儿虽说不算高挑,但也不算瘦嬴,留着山里人少见的大背头,加上炯然有神的一双眼睛,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文人气质。唯一遗憾的是他的一只脚有点儿跛,再加上是大山里的没有公家编制的穷教书匠,弄到三十出头还是孑然一身光棍汉子。别看腿不利索,放学后却总爱不辞辛苦,一跛一跛地把一两个路远的学生护送到家。当然,也会被感激涕零的学生家长热情地留下来,弄点儿刚打的或风干的野味肉蒸蒸炒炒,再端出一竹筒自家酿出来的米酒招待一番,让酒足饭饱的他带着些许微醺哼着山里的小调回学校。

翠儿出生那天傍晚,董老师从学生家里吃罢饭,拎着马灯恰好路过方家老屋。山村里的人家为了省点儿灯油,总是习惯性地天色刚黑便早早睡下,大冷天就全家人围着火盆烤一阵子火再入睡,很少大晚上的点着灯“显摆”。董老师远远看见方家老屋灯火通明,心里挺纳闷,便拐弯走进屋坪,老远瞅见方觉兴有点儿心神不宁地坐在堂屋门口,便打招呼问道:“老方,闲坐在那儿干啥呢?”

在大山里,文化人是颇受人尊敬的。方觉兴连忙起身应声道:“哟,是董老师呀,从哪个学生家吃饭回来呀?”

“方叔家伢子那里,满山叔昨儿逮了两只野山鸡,他的手艺还真不赖,爆炒山鸡肉的味道挺不错呢。”董老师打了一个饱嗝儿应道。

“是哇,这会儿正是野物长膘的时节,自然是肥美得很。老师您真是有好口福。”方觉兴应声附和道。

“哎,天色这么晚了,你家咋还亮着灯呢?莫不是从山里拣回啥宝贝有钱了,不怕费灯油了?”寒暄过后,董老师纳闷地问道。方觉兴摇摇头,接口说道:“老师您说笑罗,这穷乡僻壤的,哪里会有宝贝?是我堂客要生了!伍婶正在屋里忙活着呢。”

古今南北对老婆的称谓有很大的不同,古时候“老婆”之词有“贱内”“ 拙荆”“ 夫人”“ 娘子”“ 太太”“ 婆娘(姨)”“ 内当家的”“ 屋里的”“ 孩儿他(她)妈(娘)”等四十多种称呼,现代常用的在北方叫“媳妇(儿)”,在H省等岭南岭北则多称为“堂客”。

“哦,好事儿哇。恭喜你要当爹了!”

正当方觉兴与董老师扯闲篇时,从屋里传出了婴儿清脆的哭声,接生婆伍婶隔着窗喊了一声“老方家的,你家堂客生得挺顺,母女平安,是个千金妹崽!”

“恭喜哟,今后见面真要喊你方爹了!”听到伍婶的喊声,董老师红朴朴的脸上顿时堆上了笑容,像个老夫子一样连忙拱手道贺。他这喊头颇有些来历,虽说那时候方觉兴还不到三十,尚是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山里人的规矩是对结婚未生子女的喊“哥”,有了子女就顺理成章地由“哥”的称呼换成了“爹”。

方觉兴喜笑颜开地拱手回拜。“谢谢,谢谢啦!”

“你先忙着,改日我一定专程登门贺喜哟。”

这时候,方觉兴的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拉住董老师的手说道。“真是来得巧呀,妹崽刚生出来,就遇上您这文化人。村里哪个不晓得您是给孩子起名的行家里手。老师,麻烦您给我家妹崽取个名吧。”

“不敢不敢。”为新生儿取名字可是件责任重大的事儿,哪能这么随便将就。董老师连连摆手,貌似谦逊地推辞道。这山区里许多孩子从呱呱落地到长到五六岁还没有一个大名,不是“山伢子”“ 石娃”“ 桂花妹” 就是“方家妹子”“ 吴家伢子”地这么叫着,连村里的户籍登记簿上也是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写着。村里有不少孩子还是到村小念书时让董老师现给起的名字。当然,家长们少不得要封个红包,提上两竹筒米酒和一些野味山菜啥的。年头多了便成了惯例,每逢秋天新生入学时,不少家长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拎着酒肉之类的物件走进校门,一边把孩子推到董慕林跟前,一边把红包和酒肉递过去,堆着笑脸冀望地说道:“老师,我们家这孩子该够年岁上学罗,您顺带着给起个学名呗!”

" ["create_time"]=> string(10) "16653583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