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3438771" ["articleid"]=> string(6) "336326" ["chaptername"]=> string(39) "第1章 引子 黑黝黝的“眼睛”" ["content"]=> string(7225) "

雨霁初晴,被霏霏细雨洗刷过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在那蔚蓝色的天幕下,形状不时变幻的云朵宛若一小群一小群的绵羊在蓝穹中追逐嬉戏,又像受到了什么惊吓忽而聚拢忽而散开。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披绿挂翠,腾起了一团团飘忽不定的雾霭,像是袅袅炊烟在绿荫之上盘旋腾挪,尽管这大山里的居住户少得可怜。

这里是G省与H省交界处的武岭山脉,绵延蜷伏数百公里的高山矮丘交错纵横,兴许走上三五里山路,才会偶而可见在稍微平坦一点儿的坝子上,星罗棋布点缀着的村舍山屋。那些房舍大都是用片石土坯砌起来的,或者直接用原木板砌成的墙,与山茅草或老树皮铺就的屋顶融为一体,墙壁上和屋顶上的郁郁青苔有不少变成深浅不一的褐色,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那百年沧桑的历史。

这些深居在大山之中的农家虽说是鸡鸣狗吠之声相闻,村民们相见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农户们三五成群聚居在一座山下,一个村子百十户人家却散落在方圆十多里的各座山丘下,从这户到那户串个门儿打探点儿消息,少说也得爬行翻越一两座树棘丛生的山丘,更何况那几乎全靠百多年来人们踩出来和野兽趟出来的崎岖山路不过两三尺宽,所以平时除了打猎和砍柴之外,平日里很少有人走动。倘若不是村里有什么婚丧嫁娶的大事,村民们数月半载未曾见过面也是习以为常的事。

当然凡事总有个例外,那就是除了星期天,只要天气晴好,总会有一些大人们护送着自家的崽呀妹子,在那些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穿行三五里七八里,不约而同地到全山区唯一的小学里接送孩子念书。早晨或后晌,学校里的小操场便成了乡邻们聊天闲扯的地方,东家长西家短、哪座山上“冒出”啥罕见的野物啥的,偶而有谁家去二三十里远的镇上赶墟碰见什么新鲜事儿,都成了扯不完的话题。不过,学校里有学校的规矩,只要里面的教室里传出孩子们念课文的声音,那些兴高采烈扯闲篇的大人们立马噤声,或者走得远些再继续那些扯闲篇儿。

虽说今儿不是星期天,但是的由于刚下过雨,山路泥泞难行,学校又放“自然假”照例是不要去上学的。翠儿坐在方家老屋堂屋的木门槛上,两只小手托着腮颊,任凭膝盖上摊开的小学语文课本被微风随意地掀动着书页,她那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几乎眨也不眨,目光有点儿倜伥地漫不经心盯望着前方。在她的身边,趴着一只毛色油亮的大黄狗,小主人良久不动弹,它也就把脑袋伏在两只往前伸展的爪子上,双眼眯着,只有那偶而微微颤悠几下的耳朵表明它仍在警觉状态。如同山村里其他农户的房屋差不多,方家老屋还是翠儿的爷爷那辈儿傍山砌建的。如同村里大多数山户一样,大山里石头多泥土少,没有什么砖瓦水泥,盖房子都是就地取材,那是用山上采下来的片麻石叠砌成一米多高的墙基,往上是把泥土和剁成小段的山草掺和起来,再填到厚实的木框里擂成土坯砌上去。深山里不缺成材的树木,她家那屋顶是用一层层厚实的老树皮代替房瓦铺就的,大概由于年岁够久的缘故吧,深褐色的树皮犹如耆耋老人脸上的皱纹,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郁郁青苔,远望过去仿佛军队里的迷彩服。

方家老屋的后面是一座山,老屋的对面是一片山,一条清冽的山溪从屋前流淌而过,一条蜿蜒的山路一头通往山口,另一头一直延伸到对面那片望不到尽头的大山深处。在十里不见草席大小平地的大山里,顽强生活着的山民们硬是生生地沿着山坡劈出一两丈宽的凹形空间,再用劈山倒出来的大石块砌建墙基,小石块铺整出一块空坪,那房子就傍着劈出来的峭壁而建,从远处看活像一个庞大的神龛。方家老屋在这山村里算是比较大的,尤其是屋前那块空坪格外宽敞平整,一直延伸到山溪的壑岸,足足有两三丈方圆。由于年代久远,屋后人工劈出来的峭壁上早已参差不齐地长出了大大小小的杂树,有的树枝像蟠龙般悬挂在屋顶上空。逢狂风暴雨时,还会偶有松动的碎小山石滚落,砸在老树皮的屋顶上,发出沉闷的“蓬咚”响声。好在屋顶上铺的老树皮够多够厚,一声响后,山石便顺着屋顶滚落到坪上,那颇为厚实的屋顶倒无啥碍。

老屋的院子里,原先还有爹爹在翠儿出生满周岁时亲手栽下去的两株树。一株是桂花树,另一株是紫玉兰。那株海碗口粗的桂花树是“四季桂” ,每隔两三个月便会开一次花,一簇簇黄白色蚕豆般大小的桂花便会从茂盛的扁椭圆形的叶丛中拱出来,散溢出浓郁的桂花香味。那桂花是一茬接着一茬地绽放,那香气也几乎不间断地缭绕盘旋在院落里,久久不会逸散。那株紫玉兰的苗还是村里小学的跛脚董老师让学生家长从深山里“淘换”来的,算是个稀罕物。一到春天,绿褐色的树枝上,绿叶与紫里透白的壶形花朵争相挂满枝头,就像一个个簇拥在一块儿的小瓶子翘楚挂在树上,散发出幽幽暗香。等到花衰落地时,方妈就把一朵朵花蕾小心翼翼地拣起来,摊在铺在坪里的竹帘上晒干。那些缩成杏核大小的干花清香依然,嚼一嚼却有些辣嗓子。听姆妈说,这些晒干的紫玉兰花蕾叫做“辛夷” ,是一味挺有名的中药,专治鼻炎、头痛和消炎镇痛。待到来年春夏方爹出山卖山货时,便会凑成一小袋卖到县城药铺里还挺值些钱呢。

可是眼下院落里空荡荡的,两株长了上十年的树不见了。只是在它们生长的地方留下了浅浅的坑,土坑里残留着些许雨水和成的泥浆。以往,翠儿放学回来,顾不上爬山路的浑身疲乏,总爱放下书包后就到这两株树前,凑近绽放溢香的花儿前嗅闻一番。星期天只要天气晴朗,翠儿也总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树荫下,聆听着远处山林里依稀传来的啁啾鸟鸣,伴着微风吹荡来的花香看书。前一阵子,这两株大树被方爹请村里的山伢子他们连根带土刨出来,还在挂着泥土的树根兜上左一道右一道地缠满了草绳,运进城里听说卖了好多钱。好在方爹有心,听村里小学的董老师说紫玉兰可以通过压条繁殖,便早早地从老树上压了几枝树枝埋在土里,如今在树坑旁压下的灰褐色枝条倒也悄然无声地绽出了绿芽,照方爹的话来说,“过不了几年,等到翠儿你上中学的时候,咱们院子里就不止那么一株紫玉兰了!”

但是人与草木孰会无情?自从翠儿记事起,几乎与这两株大树相依相伴近十年,眼前的失落让她不由地有些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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