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13361116" ["articleid"]=> string(6) "328948" ["chaptername"]=> string(22) "第六章 长河惊鼓" ["content"]=> string(12848) "

朝会过后,有位致事之年的老人不知不觉落在了所有人身后,跨出大殿门槛后,往左边的廊道处缓步走去,其间有淡粉薄纱的秀美侍女们步履轻盈地从中前后穿行,见了他都纷纷行礼后才离去。如此过了三处宫墙拐角后,许是身体终究不如年轻时候那般健硕,他停了下来,在台阶上微微停顿了半晌,他一手扶住雕龙栏杆上,举目望去,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微暗的天幕下倾泻而下,气势恢宏,远处的宫墙如矫若游走的银屏,有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发上,顷刻间,他的眉毛处便沾满了晶莹的珠花。他看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目光微闪,自言自语笑道:“真是好宏大的一座都城啊,倒是多少有些可惜咯!”

“大人,咱家就说怎未在约定的地方看见你,原来你在这里赏景呢。”蓦然间,长廊折弯处一道大红蟒袍迎面而来。

“呵呵,你来了啊。自老夫身子好转后几乎未曾如何上过朝会,今日难得有空,便起了兴致想看看这皇宫城内的风景。只是麻烦了张常侍多走了几步。”那人微微侧头,向着走来的那袭红袍挥手笑了笑。

“大人说笑了,咱家本就是劳碌之命,几步路又算得甚。”

那人笑了笑,没有说话。待张让走近后,两人并肩在墙根下行走,张让轻声笑问道:“大人去年身体抱恙,咱家没有来得及探望,大人不会怪罪咱家吧?”

那人温和笑着道:“唉,老夫又何曾是那般庸俗之人,张常侍事务繁忙,有这份记挂之心就已足够。”

张让拢了拢衣袖,恭谨答道:“大人能如此理解咱家甚好。”

那人一笑置之。他微微侧了侧头,看着这个原本交集不多如今权势已然滔天不得不合作的宦官,开门见山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朝廷将派大军征讨,眼下当紧之事便是将消息通晓于他们,以便早做准备,只是常侍大人还是要小心走漏风声!”

张让手指轻轻触碰着凉凉的墙壁,目光里闪烁着某种狡黠,轻声道:“大人放心,咱家既然敢冒着杀头风险来做此事,自然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来往递送消息之人都是自家信得过的心腹之人。”

那人点了点头,捋须眯着眼笑道:“倒是老夫多心了。常侍大人做事,老夫向来放心!”

——————

一壶煮酒袅袅起烟,去迎一场远道而来的雪。

一弦旧音翩翩起舞,来侯一场身心孤往的缘。

天际处,依旧有那雪花大片大片地飘落,只静静地落,落啊落,一直落。落白草径,落白长溪,落白门前东篱,落白阁楼瓦檐,落白十年读书灯。

刘修走在东街的道路上,雪花扑面而来,落在他的衣衫上,头发上,更有一些钻入他的脖颈处,化成一丝冰凉,他快步踩在地上铺上的那厚厚的一层白上,留下一行脚印,但很快就被雪花填满,不见痕迹。

这场雪,真是片刻不消停啊,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刘修呼出的气,在那雪中如白雾,片刻后,他终于回到了院子里,走过曲径通幽的竹林小路,朵朵梨花雪依次绽放,似带有一阵阵芬芳,穿过几道门厅,便见到用大理石、琉璃构建的雅致小院。

一袭冰蓝色花纹棉袄的女子在院子里随雪花而舞而袅娜摆动,那宛如流云丝缎的青丝,颤颤然,清柔飘逸,深邃的像深沉夜空的颜色。她的肌肤胜雪,有如莹玉塑成的美人,挽着白纱带的纤纤素手轻轻缓飘,清姿曼曼恍若轻云蔽月,棉衣浮碎间又似流风回雪,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清冷落落,出尘脱俗。远望之,皎若雪云凌青天;细察之,灼若白莲出碧波。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刘修看着那道婀娜曼妙的身影,一时间不觉失了神,胸腔深处的什么地方突然柔软起来。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将脸撇开了。这位容貌俊秀的男子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揉成一团,朝那正在跳舞的女子丢去,啪地一声砸在了女子的头发上,簌簌地从女子眼前落下,正在雪中跳得起劲儿的女子顿时一下就炸毛了,她先是恼羞成怒地一副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也抓起雪揉成团狠狠扔向他,可惜,被男子轻而易举地用衣袖挡掉,如此几次之后,她有些泛起轻微的水雾的眸子望着那张可恶可憎恨不得不顾淑女范儿一脚将他踹进雪地里给埋了的俊秀面孔,羞愤地重重哼了一声,终于是十分不甘心地放弃了。

雪送梨花妆。

男子看着走近的腮帮鼓鼓的女子,很是无良地笑了笑,“开个玩笑,蔡姑娘应该不会见怪吧?”

肌肤胜雪清丽妩媚的绝色女子脸色冷冷清清的,她斜瞥了一眼苏云岫,淡淡道:“文姬技不如人,认了。只是刘公子这般待客之道,不知道刘伯伯知晓后会如何?”

刘修咳嗽了一声,脸色颇有些尴尬,长长作揖一礼道:“蔡姑娘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与在下计较这般,修可是下次再也不敢了。”

蔡琰负手于后美眸盯着他转了两三圈,唇角绽放起浅浅的笑意,然后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薄唇轻启道:“这才像样子嘛。好啦,本姑娘便饶恕你这次吧。”

“多谢蔡姑娘大恩。”

“不谢不谢!”

“额……”

两人并肩往前院屋子走去,刘修撇了一眼她那对哪怕在厚实衣物的束缚中依然傲人诱人的丰硕,随即趁那蕴藏杀机四起的目光未曾投过来时,赶紧将目光投向远处,眯了眯他那好看的眼睛,笑着问道:“不知蔡姑娘这般大雪天气到访我家何事?”

“听我父亲说你不日将随大军出征?”

刘修笑着嗯了一声,“新年已过,黄巾贼人势大,各地均在告急,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身为刘家儿郎,便不能不为大汉尽心竭力。”

蔡琰俏脸上顿时挂满了担忧,随即有些迟疑地道:“公子何时出发?”

“想来应是这几日了,只待这场风雪停了。”

“这般快么。来日上得战场,还请刘公子多加小心才是。”蔡琰望着远处的风雪轻声道,一瓣一瓣的雪,挂满了无花的枝,挂满了布满苍苔的城墙,挂满了白茫茫的空山,也挂满了院子里她的发丝睫毛。

刘修怔了怔,轻笑道:“些许小丑蟲贼,翻不了什么大浪。姑娘宽心便是。”

两人说话间,正碰上迎面而来的文聘,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戎甲的士兵,文聘快步上前在刘修耳边简要介绍了那人的身份。

那名士兵抱拳行了一礼,沉声道:“小的见过刘公子!”

刘修上前淡然出声道:“不知皇甫大人派你来所谓何事?”

“颍川告急,皇甫大人已领大军先行出发。小的特奉皇甫将军之令,前来告知公子军令,令公子率领本部人马尽快出发前往襄城破敌!”那人说话极为快速利落。

“好,烦请回去告知皇甫将军,修即刻率兵出发!”

那人见任务圆满完成便朝庭院里的几人拱了拱手,也不再多作停留,马不停蹄地回去复命了。蔡琰知晓事态紧急,也不好再做打扰,只是多嘱咐了刘修两句多加小心,便也跟着告辞离开。

见他们已经走远,刘修脸色微微凝重,他急忙向文聘说道:“还请仲业速速派人去请奉孝过府一叙,就说有要事商议。”

“属下领命!”文聘领命而去。

当第二日天灰蒙蒙亮之时,银装素裹的大地上,有一千人直出京师,向北纵马狂奔。

一律蓝衣黑甲。

——————

颍川,襄城。

襄城地势不高,城池周边多为广袤平地,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巨大廊道,是前往襄城的必经之路,一次性可容纳六七骑并排而行,两边多是些丘陵地带,极不易设伏,若是大军往来驰骋,可以说是毫无阻滞。

襄阳城池之上,无数头裹黄巾之人在奔前走后地紧张忙碌着,堆滚石檑木的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呼啸而过的寒风吹起他们的裹巾,像极了一条逶迤而行的黄色波浪。

据守此城的是一名典型的北方汉子,脸部轮廓粗犷,浓眉虎目,体型也颇为雄伟,目光中透露着一股残忍的凶狠之劲。他原本出身不过是青州地带最为普通不过的贫寒之家,除了没日没夜给地主家干些脏活累活儿,就好一口劣质黄酒,感觉生活一但有了酒,为了家中妻儿老小再如何的苦也都能忍忍过去了。他这么个糙汉子这辈子能够娶了个漂亮婆姨,生了个聪明伶俐懂事的娃,已是足够人间值得三生有幸了,至于生活里的苦,本就是大老爷们儿该操心的事情啊,何况还有酒不是。

前些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缴纳不起税钱,他去求地主家法外开恩,被地主家的护卫乱棍打了个半死,男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也未吭声蒙头就睡。只是碰巧不巧深夜他媳妇儿翻身为他盖被子时看见了那肉眼可见的伤痕,那一刹那女子泪眼婆娑,心如刀绞。第二日女子犹豫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拿着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去了地主家,结果谁料想那地主竟是个好色之徒,对她起了歹意,调戏轻辱了她,当晚女子回到家中就选择了自尽。这个有些窝囊的男人加入黄巾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地主全家上下屠了个尽,如今甚至连酒都戒掉了。男人姓卜名已,乃是渠帅波才手下第一猛将,去年之所以能够拿下襄城,便是靠着他的这股子勇猛凶狠。

卜已双手扶在城墙上,遥遥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何年才能攻取下长安,自己也好能回家看下那个小兔崽子长成什么样了。

“卜帅这是在担忧波帅那边战事?”

身后传来一位亲卫的声音,是最早跟随他打天下的老兄弟之一,他走到卜已身旁,双手捧着哈了口气,笑着道:“以波帅之能,卜帅若是不太放心,待守城之事安排妥当,卜帅可率一支骑兵前往长社支援。”

卜已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波帅自有破敌之策,用不着我担心。防御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那人咧嘴笑着道:“已按照卜帅的吩咐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卜帅,属下以为其实大可不必,朝廷若敢派人来,大不了你再率领我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便是!”

卜已眉头皱了皱,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废什么话!这是波帅的安排,你我只管遵行便是!”

“是,卜帅,属下知错!”

卜已挥了挥手,待那人退下后,他揉了揉被寒风吹得更加粗糙不已的脸颊,自顾自地平淡说道:“只要那些朝廷鼠辈敢来,大不了老子再出城去宰上一遍便是!”

就在这时,在遥远的天边一条淡淡的黑线由远及近,地面震动不已,远方隐隐传来了一阵急促沉闷的马蹄声,声音听起似乎很远,可又转瞬间感到很近,他嚯地转身,快步走到眺望口,向前方望去。

只见远方结冰的长河地面之上,黑压压的大群小黑点正朝这边疾驰而来,越来越近,足有数百上千人之多,仿佛一群饥饿的狼群,向襄城方向猛扑而来。

终于还是来了。卜已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漠然,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凶狠狰狞之色,他的眼中竟有一丝兴奋和期待……

“你跑什么跑!来人!速去传令城门集合,准备迎敌!”卜已一把抓住身旁匆忙准备跑下城去的喽啰,大声吼道。

“是,属下领命!”那人朝城下飞奔而去。

而在襄城百里之外,那一千人马驰骋之际,当先一面迎着北风猎猎飞扬的战旗,大旗之上绣有一字,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单字一个“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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