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银票在这里。你就说卖不卖吧？”
苏芜给眼前的妇人看了看银票，给妇人喜得直跺脚。
似乎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她开心地冲女孩笑了，一边笑一边跟推瘟神一样，“快，跟你新主人走吧。”
大概是想着自己儿子娶媳妇买宅子有着落了，她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芜觉得，那可能是妇人第一次对女孩笑。
领着女孩走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苏芜心里无比沉重。
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破洞灌风，似乎有些冷，还有些害怕。
苏芜轻轻搂住女孩的肩膀，感觉到她在发抖。
“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主人。我没有名字。”她如实回答道。
也对。有一个只唤她死丫头的母亲，她能有什么名字。
“便唤露鸢吧。”
“露鸢跪谢主人赐名。”她说罢竟作势要下跪。
苏芜连忙一把拦住露鸢当街行大礼的动作。
苏芜看着眼前这个认认真真的小丫头，心里十分喜欢，轻声对她说:“我需要一个能够忠心跟随我的婢女，如果能做到这点，安稳享乐我不会少你的。”
蓬头垢面的露鸢眼睛清亮，她也郑重地回答道，“是。露鸢绝不辜负主人。”
“嗯。放松一些罢，你跟我私下不用太拘束。我现在带你去换身干净衣服，再吃顿好的。”
苏芜像个大人一样轻轻摸了摸露鸢的脑袋。因为两世为人，她的灵魂已经有三十多岁了，所以看露鸢有点像是在看孩子。
她带着露鸢回府好好清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清清爽爽出门吃饭。
苏芜顺便还叫上了桃霜，大晚上的，有桃霜在，就有满满的安全感。
“小姐，奴婢今天跟着梨儿发现她被请进了太子府，很久都没有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苏芜的眉头紧紧拧起。倒不是在吃那个劳什子太子的飞醋，而是有些不解。
太子府？原来梨儿这么早就和太子有勾结了？原来李宥这么早就在她身边安插人手，真的令她匪夷所思。苏芜知道李宥阴毒喜欢算计，但没想到他这么勤快，现在她苏家嫡女苏芜还没有被许配给李朝太子李宥！
“继续跟着。”说话间，苏芜挑了一家有戏台的酒楼吃饭。
“是。”一向不多话的桃霜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芜示意她们俩坐下。
楼上的包间离戏台有一定距离，说话的声音还是非常清晰的。
待点完菜，桃霜才低声开口道，
“有几个人最近一直在暗处跟着我们。”
“什么人？”
“看招式和内力应该是专门训练的暗卫，不过一直没什么行动……像是来保护小姐的。”
......何人竟要费此周章来保护一个未出阁的管家小姐？
夹了一口菜，苏芜看着戏台上正演的精彩九龙夺嫡。她有种强烈的直觉，除了他别人不会干这事儿。
李宴，字星随。今上最宠幸的妃子德妃之子。他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镇守在塞北。
前世这个时候，她刚刚从塞北父亲那里回来不久，也刚刚拒绝了李宴的心意。虽还未许配给太子，但苏芜的母亲已经在耳朵旁边念叨多年了。
苏芜前世虽然内心很跳脱，但举止一直很规矩，一直把母亲的话，奉为圭臬。每次满足母亲心意时，母亲满意的笑就是苏芜最大的成就，那个时候她以为母亲还是有些爱在她身上的。
直至前世“郁郁而终”，母亲急得东奔西走，但竟不是为她，而是想要再认个女儿，当做是嫡女代替她再次嫁给东宫，为东宫开枝散叶，为未来朝堂苏家的一席之地，也为弟弟谋个锦绣前程。
她才幡然醒悟。
她不过是个工具。
有些人是真的可以没有母爱的。
或许只针对她没有。
桃霜和露鸢这俩丫头胃口倒是不小，苏芜点了一桌子菜，什么螃蟹酿橙、沙鱼杂烩、牛舌签、鹤子羹、雕花密煎、水晶虾饺……最后还叫了些时新果子、脯腊，全被吃的一干二净……
“桃霜你这是怎么了哈哈，今天胃口不小。”苏芜知道露鸢肯定是头一回吃这么饱，但没想到桃霜今天也胃口大开。
“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感觉你看起来比前几天心情要好，整个人神采奕奕。”一向沉默的桃霜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姐心情好了奴婢自然心情也好，心情好了，自然就吃多了，嘿嘿……”
前几天心情不好……苏芜意识到前世这个时候的前几天就是刚离开塞北的那几天。那时候以为自己心情不好是离开父亲和熟悉的伙伴，现在看来，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伤了那个人自己不舒服吧。
她轻叹一口气。低头倒了一杯梅子酿。
前世为了不拖泥带水，苏芜狠心斩断情丝，在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情况下，跟他划清界限，苏芜曾一直认为自己做的是最正确的选择。
雅间的玉兰屏风外，隐有高大的黑影伫立。
醉眼迷蒙间，苏芜以为自己眼花了，那身形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
“……星随？”
无人回应。
她趔趄着跑出去，险些被裙裾绊倒。
屏风外没有人。
这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沉香，刚刚分明是有人在此。
李宴现在不应该在塞北吗？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酒足饭饱，苏芜又一次环顾四周，再三确认没有他在后，结账准备回府。
皎皎明月当空照，回去的路格外明亮，路边高大的竹林被风吹的瑟瑟作响，黑暗处十分静谧。
“你这几天找个机会探探这些暗卫的来路。”苏芜一边被露鸢搀扶着走进府门，一边低声吩咐桃霜。
堂屋烛光大亮。
“大晚上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这身上一身酒味儿，你不会还喝酒了吧？”
一连串的问句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她身上。
熟悉的质问语气让苏芜心惊。
现在不过辰时，她喝的也不是什么烈酒。
这里没有万事随她的苏老夫人，也没有等着看笑话的叔母和庶妹，有的只是她那沉迷宅斗和宠爱儿子的母亲大人——万瑾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