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25579005" ["articleid"]=> string(7) "3000771" ["chaptername"]=> string(20) "第2章 燕燕于飞" ["content"]=> string(15317) "大周成化年间的一个清晨,雍州城内一片碧空如洗,天色湛蓝清透,晨光暖暖融融的洒下,照在繁忙的运河码头上,漕帮的伙计喊着号子,拉着纤绳,将运船上的各色商品运上专属于国都雍州城的码头。

这些箱子里,有来自大周各郡的名贵特产,有来自东南沿海的珍馐海味,有来自遥远苗疆的越族珍宝,还有据说是西域的神秘圣宫中流传出的珍品。

“都小心些,这批货物卫老爷特地叮嘱过,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一个身穿官兵服饰的人站在码头上大声叫嚷,手持皮鞭,看到一个瘦小的苦力扛着货物站在原地不动,就毫不留情的抽了下去,手指粗的皮鞭在那人身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什么东西,还敢偷懒,卫老爷要的东西要是少了,你有几条命来赔,别连累了爷爷我!”

那人边骂边打,任那苦力不住哀求,也毫不手软,几鞭子下去,就见那苦力己渐渐弱下了气息,也没了声响。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苦力就要交代在这里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那官兵身后传来:“行了!”

众人一惊,尤其是那个官兵,连忙回头抱拳行礼,点头哈腰道:“老爷,您来了,这狗东西干活不勤快,耽误了您的大事,小的教训教训他。”

他一面说,一面用眼睛瞟着卫老爷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这家伙脏了您的眼,您看这----”来人正是那要办大事的卫老爷,此人似将所有家当都堆在了身上,为附庸个风雅二字,当下流行的配饰,男子时兴的白鹤冠,玉锦带,金带钩一应俱全,可惜翠绿色的上好衣袍配了个大红色的腰封,也实在当不得一个雅字。

这卫老爷借家族荫庇,拿钱捐了个小官,自诩为衣冠君子,不然也不会在衣着上如此讲究,此时听着这军官言语粗鄙,不由得皱了皱眉,冷哼一声,又顺着那军官的目光看去,瞧见了那地上蜷缩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再皱了皱眉,拿着帕子捂了口鼻,用脚尖踢了踢那地上的人,一脸嫌弃,厌恶道:“赶快处理了,别脏了爷的东西。”

他既然如此说了,那军官也自然不再客气,立刻着人将那可怜的苦力往远处丢了去。

办完这一切,又恭恭敬敬的和那卫老爷套着近乎,悄声问道:“老爷,您这么大的阵仗,可是有什么好事将近哪?”

卫老爷斜睨他一眼,嗤笑一声,倒也没有隐瞒。

“这不是快到年中,也是时候给卫大将军府送些好东西了,虽比不上正月过年的时候,但毕竟是自家人,总要多来往才显得亲切一些嘛。”

“您说的是,原来是卫大将军府上的礼,怪不得您要如此,如今这雍州城内,谁比得上人卫大将军呢----”远处,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和纤夫的号子声逐渐淹没了那奉承的声音,有人悄悄站在了那被丢在一旁的苦力身边,熟练的为那可怜人行针,乌金打造的针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也许是那人医术卓绝,又或许是天可怜见,那苦力身上的血竟渐渐止住了,手指也开始微微动弹,眼皮不住跳动,那人也不做他想,只是继续照着病人身上的几处大穴稳稳的扎下去,待行完一整套完整的针法后,才缓缓收针,平稳着自己的气息。

凑近了就会发现,这苦力瘦的仿佛皮包骨。

那行医的人暗暗思忖,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上暑热之症,体力不支导致晕眩,这人应该还受过腿伤,这样一来,情况不妙啊。

苏弘辰伸手探了探病人的鼻息,又把了病人的手腕仔细诊了一番后才收回了手,望着那卫老爷离去的方向思索着,“门庭煊赫固然是好事,但如果过了头,就好比烈火烹油,煮豆燃萁,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也不知道,那个人对此知道多少---”他沉吟良久,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人各有命,旦夕祸福,今后怎么办,又有谁知道呢,若天不予舟,区区人力又怎能相抗。

“爹!”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跑到苏弘辰的身边,看了看父亲身旁的病人,问到:“发生了何事?”

见父亲没有回答,苏丰衍也并不着急,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爹爹,您是在为卫氏担忧吗?”

苏弘辰一愣,又心下释怀,丰衍这孩子自小聪明,只是他的母亲早亡,他当年尚且年轻,阅历经验都有所欠缺,穷尽一身医术也没有办法找到妻子的病灶所在,最终回天乏术。

那时衍儿还小,原以为他并不懂得这些,可从那以后,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在随他学习医术。

父子连心,苏弘辰明白幼子的心结所在,但归根结底,他也有一部分的责任,是以不忍逼迫这孩子,只是心中不免焦急,有执坞在自己百年之后,还是要交到这孩子手中的,苏家世代行医,颇有些名声,百姓也视苏家为福音,求医问药时时常寻求,若断在衍儿这一脉,到时九泉之下,自己如何向先祖交代,只能如今多行好事,尽己所能救下能救的人,以此祈求上天有好生之德,庇护苏家,护佑这孩子。

苏弘辰摸摸爱子的头,这个孩子随他的母亲,生了一双清亮的眼睛,可瞳色深深仿若天幕临红尘,任俗世云涌风起淡天星,他自伶仃。

掩去心中种种思绪,苏弘辰面色平静而和蔼,对小丰衍说到:“好孩子,去帮爹爹叫些人过来,把这人送去附近的医馆,再留下些银子,托人好生照料。”

丰衍躬身一礼,转身去安排这一切。

苏弘辰默默注视着丰衍离去的身影,在心中叹息。

如今,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若衍儿命中有这机缘,日后于医术一途必有造诣;若无机缘,自己也强求不得,只能早做安排。

己过巳时,日光渐盛,孟夏草木长,城春花木深,雍州城内一片繁荣景象,卖花少女浅浅摆动的衣裙转过城中街道,与手持折扇的年轻文人相遇,留下“相思意己深,白纸书难足”的唱和;馆阁楼台,有识之士冷眼向洋看,评析时政,遍谈风云,辩至酣处,小槽酒滴珍珠红。

此番种种,后人谓之“雍州气象”,以示家国繁荣,盛华九州,大周之强盛,在雍州可见一斑。

大周起先也仿前代先例,周氏王族将国都立于国境中心兖城,至成祖朝,为抵御北境戎族与西境匈奴侵犯,成祖力排众议,迁都至大周北境雍州,以示驻守国土,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

传至如今,己历时近百年,百姓在此繁衍生息,世代经营,雍州己经成为了世人交相称赞的盛景所在。

今上乃周氏王族第五位君主,大周历经多年韬光养晦,轻徭薄赋,百姓富足,西海升平,今上正是位中兴之主,凭借前朝历代积余,想要一展鸿鹄之志,便尊崇儒家孔孟之道,引导世人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入世之风盛行;更凭着慧眼识人,任用卫征这个不起眼的小卒,使他仅作为长公主身边的护卫,却领兵作战,首次领兵出征就俘虏匈奴千余人,自幽州龙城之战以来,又一次破了匈奴不败的定论,使军心增盛,龙颜大悦,卫征官拜车骑将军,而后三次出征西境,从无败绩,甚至斩杀匈奴左单于,收复河套地区,缴获牲畜数十万头。

至此,大周国境扩大至阴山脚下,今上将收复的失地设为甘州,特设朔方郡,建玉门关以守国门,调精兵于关内,士兵屯田耕种,镇守西境,威慑匈奴。

而卫征,由车骑将军再行加封,为柱国大将军。

卫征的姐姐卫嫱原本和卫征同为淮阳长公主府中侍臣。

在某一次天子微服去妹妹家串门的时候被相中,虽十分不合礼制,但今上仍执意将卫嫱带回未央宫。

卫嫱毕竟出身于公主府,更是卫征的姐姐,淮阳长公主有心回护,遂夜访长信宫,在太后的帮助下,让卫嫱以侍奉太后为由,先入长信宫由太后教导,再以美人身份进入未央宫,侍奉今上左右。

卫征西征匈奴得胜归来后,卫嫱己是未央宫中的宠妃,成了卫昭仪。

更兼诞下今上长子,愈得宠爱。

今上有心关照卫氏一族,淮阳长公主也推波助澜,于是,兄妹两人一起求到了长信宫,太后原本不解,但到如今也是恍然大悟,今上心仪卫家的女儿,淮阳心许卫家的儿郎,所以才求到了自己这里,希望借孝悌之义成全。

卫嫱在长信宫中时时侍奉太后左右,饮食冷暖无一不用心,后来随侍今上身边,也处处留心,后宫嫔妃寻衅,也不冒失冲动,只一首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唯有在遭人诬陷盗窃珍宝时,才据理力争,说自己虽从小贫寒,但母亲从小教导自己与弟弟不可拿人一针一线,绝不会行盗窃之事。

而后卫嫱诞下长子,兄弟又屡建功绩,原有些担心她恃宠而骄,谁知她晨昏定省更加恭谨,又时常带着长孙来长信宫。

太后早年无论怎样惊险,今上登基之后也只管享起了清福,颐养天年,每日看着小孙儿咿咿呀呀的在身边,不觉闹腾,倒是十分喜爱。

又看卫嫱始终守在一旁,小心看护,如此安分,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缘由,卫嫱的回答却颇有些耐人寻味,她说,一是感激自己初入宫时,太后对自己的教导之恩,太后的庇护,为她免去了许多麻烦;二是卫嫱自知身份低微,兄弟在战场拼命,朝廷上也常有弹劾之声,认为卫氏兄妹德不配位,她从无野心,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有一日卫嫱福薄不足以照料皇长子,只求太后怜悯,稚子无辜,回护一下她的孩子。

这般说着,竟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即使是太后,也难免动容。

无论这其中是否有今上手笔,但卫嫱眼中的隐忧与惶惶不安太后却是瞧得真真切切,想来这孩子出身贫寒,突获恩宠,从小到大鸟尽弓藏的故事又听得多了,有些害怕也是自然的。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太后的心肠早就让小孙儿的笑声哄的软了,是以看卫嫱这个儿媳妇也颇为称心,至于身份什么的,天家一句话的事罢了。

再看卫征,儿大不由娘,今上的决定太后也无可奈何,毕竟后宫不得干政那么大一条铁律压在那里,纵使借着孝悌的名义迫使儿子服软,可若有一个不慎母子离心,哪怕是生身母亲也讨不了好。

但女儿就不同了,太后毕竟在宫中几十年摸爬滚打过,怕女儿被人骗了,女婿总要把把关的。

为此太后亲见卫征,细细问过了他,从令尊何人,令堂何氏,家在何方,年岁几何,何日开蒙等等,兜了一个大圈子才问到了“我这女儿向来娇宠,从来都只有顺她心意的,若有朝一日,她过得不顺心了怎么办,换季生病了怎么办,宫人不懂事惹恼她了怎么办----”对着这么一番长篇大论,众人皆以为卫征草莽出身,定然要指天发誓,说今后必定拿出一万个小心来侍奉公主,倘若有违此誓,就要如何如何。

可卫征非但没有慌张,听了太后这番明晃晃的威胁后,先是躬身下拜,复又起身,仔细思索了一番,端出十足的礼仪,语气虔诚而恭敬,说出今后广为流传的一句话来。

“凤游西海求其凰,臣请谨行以配公主嘉德,将琴代语,愿与公主两心相知,携手相将。”

当初司马相如凭借一曲《凤求凰》向躲在屏风后的卓文君表白心迹,将绿绮琴音化作绵绵情语,造就一段佳话。

如今卫征朝花夕拾,借此典故求娶公主,又说了这么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太后既惊又喜,惊的是这卫征虽为武将,却颇有君子丰仪,能文能武,不失为公主良配;喜的是今日这一番慈母心思总算没有白费,诸多宫人见证,又有一国太后压阵,卫征依旧从容如斯,不卑不亢,甚至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主动交代一切。

又见卫征风姿俊秀,一双眼睛仿佛静水深流,林下风范十足,不像武将,倒像是士族精心培养的公子,如此,心里也就有了主意。

太后端过一旁宫人奉来的茶杯,呷了一口热茶,细细品着,又瞟了一眼正如当年卓文君一般,躲在屏风后,两颊绯红,娇媚如花的女儿。

罢了罢了,自己人也老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卫家的孩子们实在出色,就成全了这一双儿女的心思吧!

如此结局,皆大欢喜,在卫征西征西境得胜归来后,今上请示过太后,以太后懿旨明诏天下,立昭仪卫氏为皇后,执掌凤印,统摄六宫,择吉日行册封大礼。

淮阳长公主加封国号,为淮国长公主。

与此同时,前朝也降下恩旨,柱国将军卫征拜大司马大将军,赐公爵印,尚淮国长公主,比亲王规制敕造大将军府,赐嘉礼以备公主出降。

两道旨意自雍州下达大周各郡,自此朝堂乡野,庙堂江湖皆知卫氏荣光。

公主出降那天,淮阳长公主自宫中拜别太后,禁卫军护送嫁辇行至未央宫,长公主与前来迎亲的卫征携手同行,共同走过百余级长阶,来到正殿祭拜天地,与今上和皇后敬过茶后,行至殿外接受百官祝福。

那时,福贵还只是这巍巍皇城中最下等的一个小内侍,宫中的贵人不会将他放入眼中,稍有些品级的侍臣就可以对他颐指气使,长公主大婚的那日,福贵跪在大殿外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悄摸儿的抬起头,于是便被那一日的好风光照亮了入宫多年低垂己久的双眼。

那日和风暖阳,礼乐歌颂,高台之上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一对新人,远远望去,女子华贵端丽恍如神仙妃子,男子长身玉立丰仪清敛,女子轻声低语男子侧身倾听,两人相视一笑,似有说不出的万般柔情流入这秀丽盛景,好一对佳偶天成。

福贵看呆了眼,他说不出什么好形容,只是迷迷糊糊的想着,将来要是自己有福气攒了钱,出了宫去,就收一个听话的孩子养在身边,给他讲讲这一天的好风光。

他想着想着,仿佛看到一个白胡子老人,一口老牙己剩的不多,但还是抱着一个小孩子,指着外面的天,慢慢悠悠的说着什么。

他想着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惹的旁边的小侍臣不住的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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