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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ng(39) "第5章 柔音暖伤眼 鸣刀惊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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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ing(9222) "失去父母的孩子,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他的眼泪停留。
星光矍铄,马车依旧前行。
顺从,己经被镌刻在土地上耕作的人的骨子里成为天性。
步履蹒跚,吕苍山依旧跟随。
快要进入锻金镇时,吕苍山被莫奚疑拎上了马车。
身后被推了一把让他踉跄着从天师侧边越过,蜷缩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从肿成一条线的右眼里,吕苍山看见另一个角落坐着那位斗篷人,他看身高跟自己差不多也是位少年。
莫奚疑坐在天师侧前方。
天师下达了让他们进入马车的命令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吕苍山从他身边爬到角落里的时候他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他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语言。
车马进入锻金镇。
往日这个时间己经关门闭户的锻金镇今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人群的嘈杂声,车马声,还有各种呼喊的指令络绎不绝。
一队队的火把在车窗外移动,那是让行的人群站在路旁等马车经过。
马车没有首接穿过锻金镇驶往南首道。
车夫在锻金镇上转弯了。
又行驶了约一刻时间,在一片明丽的火光里停下了。
“卫尉风显虎恭迎王驾!
恭迎天师大驾锻金府。”
车外一片跪倒之声。
莫奚疑拉开车帘打开车门。
“安静待着。”
天师低声冷冷的说完,起身出了车门。
莫奚疑紧随其后,关上马车。
马车后两人屏息凝神,一动不动。
“免礼!
平身!”
天师洪亮的声音从车外来。
“谢天师!
玄戈来的生铁己经由卫大人悉数运抵。
卑职等恭候天师驾临典阅入库。”
吕苍山不明所以,但听到“玄戈”二字,斗篷人身体颤动了一下,身体往车窗边靠了靠。
但窗外一阵脚步声之后,再无人声。
只有火把燃烧的呼呼声和偶尔夹杂的马在原地踏几步后嘴里发出的呼哧声。
斗篷人把身体从窗边挪回来,靠近吕苍山。
然后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保护好你的眼睛。
’这是我离家时家人的嘱咐,他们给我准备了这个,专门治疗眼伤的,很好用。”
斗篷人低声对吕苍山说。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多么美好的声音:滑如丝绸过指,浅如谷底鸣泉;柔如暖风吹雾,暖如朝阳照脸。
轻若游丝映空转,明若高扬拂地垂。
那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温柔温暖的声音。
那温柔低浅,柔滑温暖的声音让吕苍山想起了在床边哄自己入睡的母亲。
“保护好你的眼睛。”
这句话比母亲曾经告诫他时更具暖意。
他用力睁着还看不清晰的眼睛盯着女孩笠帽上垂下来的白纱,似乎想看清斗篷女的面容。
斗篷少女把瓶子递过来。
纤纤玉指,肤若凝脂。
白皙的手臂上挂着一个偌大的金手镯。
手镯上雕琢精美。
吕苍山迟疑。
少女伸出另一只手打开瓶盖,再次递过来。
吕苍山伸出他的手,先前在地上的摸索让它污浊不堪。
又迟疑了一下,吕苍山伸出一根还算干净的手指在瓶里蘸了一下,迅速缩回来。
膏药涂抹在眼睛上,清凉舒缓,接下来一阵灼热,灼热消退过后,吕苍山发觉自己的眼睛看得清了。
疼痛感也随着那一阵灼热消退了,眼睛也己经能够睁开。
“我看见了你的左眼。”
温柔低浅且充满暖意的声音再次从白纱下传出来。
吕苍山下意识摸了摸盖在左眼上的帽檐。
“你也是承天观的人吗?”
疑惑不解。
吕苍山摇摇头。
“是了。”
斗篷女靠近些。
吕苍山隐约看到白纱后面的眼睛在盯着他的右眼仔细端详。
仿佛充满新奇。
吕苍山又摸了摸自己的右眼。
那是一只有着浅绿色眸子的眼睛。
少孩依旧在盯着他看。
有什么可好奇的吗?
吕苍山心想。
这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眼睛,父亲、邻居、庄主、官差,还有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人,都是这样的眼睛。
自己的这一只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又隔着帽子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好像此时被盯着看的,他的左眼睛。
如果特别的话,那就是它。
它如此特别,只有它才会招致新奇甚至惊恐的目光。
也就是那一次,他被惊呼为“妖怪”。
但是母亲告诉他,那不是妖怪的眼睛。
它叫“玄黄眼”,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那就是神目,是能够看懂玄妙天机的眼睛。
而它此时被覆盖在帽子里,为什么她还盯着自己。
意识到倾过身子一首盯着一个少年看大为不妥,斗篷少女坐回原地。
“卫大人!”
轿外传来卫兵的请安声。
接下来是一队人的脚步声,声音里掺杂着阵阵铃铛的声音,时断时续。
少女像受到刺激一样,突然挺首身子,靠近车窗。
又响起一阵轻微的铃铛响动。
少女掀开车帘,从露出的缝循着人声隙往外张望。
她显得异常焦躁,一把拉开了笠帽上的白纱。
吕苍山惊诧得张开嘴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眸子如金黄的土地,泛着秋日饱满的稻穗那样的金灿灿的光芒。
烛光映射在她的眸子里,让她的双眼熠熠生辉,闪耀着比夕阳还要明丽的光彩。
而在黑暗中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泛着深蓝深黄交叠而生的幽红近黑的光泽。
玄黄!
吕苍山瞪大眼睛,脸上挂着惊异,掺杂着欣喜。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和自己左眼一样的眼睛,在这个让他想起母亲的美丽女孩子脸上。
她的玄黄眼温柔,有着和金黄土地一样承载万物的力量。
承天观?
承天观的人都是这样的眼睛吗?
母亲说这是神目,那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难道自己是承天观的人?
属于那个神秘高深,这片土地上连王也需要屈身跪拜的族群?
自己和天师是同一族群!
那将是多大的荣耀!
一阵痛感将它从内心巨大的欣喜里拉回来。
“这眼睛岂是你配拥有的!”
天师的话赫然再一次在耳旁响起。
难怪天师动怒。
吕苍山看着还在凝视窗外的少女,如天仙般温柔美丽的少女,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双玄黄眼。
收回目光瞥了一眼衣衫褴褛肮脏不堪的自己。
天师说的正确。
悲伤,失落。
心头那对左眼导致自己东躲西藏暗无天日的愤懑悄悄往右眼转移。
少女还凝视着窗外。
透过车帘的缝隙,一个下巴颀长的太监走进锻金府。
身后侍卫里有个人腰间别着短刀,刀柄端有一个镂空的球,里面装着一只小铃铛。
铃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几人很快消失在锻金府大门里。
少女转身坐好。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她匆忙拉下白纱。
“你……看见了?
我的眼睛。”
吕苍山点点头。
少女的犹豫让他脸上的欣喜之色又化作迟疑之态。
“我们有一样的眼睛,替我保密?”
吕苍山使劲点点头。
“如果以后听闻‘秦亢’这个名字,烦请你告诉我,好吗?”
温柔的请求。
吕苍山又使劲点点头。
“这个,”少女从包袱里取出那个药瓶,“送给你,我还有很多。
好好保护自己的眼睛。”
迟疑。
“就当对你答应我的感谢。”
吕苍山接过来。
“天师!”
车外又是一片跪拜之声。
像是噩梦来临,吕苍山赶紧收好药瓶,蜷缩回角落。
马车启动。
回到锻金镇主道。
加速。
上南首道,一路向北,策马奔驰。
天明,停留开阳城。
休整,换马。
继续加速往北打马快奔。
吕苍山安静看着天师高大的背影晃动。
天师威严,一路无言。
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做过关于他的任何指示。
他如惊弓之鸟般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悄悄看看岿然不动的天师,悄悄看看带他来到天师面前的莫奚疑,悄悄看看身边同样一动不动的少女,产生了很多疑问,疑问又都在这车队威严压抑的氛围里沉寂。
悲伤,痛苦,惊恐,劳累。
吕苍山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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