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冷月婵架着我，踉跄着往回走，天色已近子时，可身后的山谷中依旧闪着火光，我回头看看冒着烟的山谷叹了口气。
那个白莲妖人要是再山神庙就好了，正好让天雷把他跟尸鼠一块儿劈死，现在这样，傻子都不会进山谷，以后要找他就更难了。
快走到西石砬子，前面隐约有火光，很快一辆大车就跑到了我俩近前，原来是七叔亲自过来寻我俩，一看见鬼一样的我，七叔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七叔你哭啥啊？我又没死，不过是糊了点儿，回去洗洗就没事了！”
马车直接将我送到了男施医院，赵青云和傅青聍也躺在医院里，一看见我这惨样，把他俩也吓了一跳。
一声赶紧过来检查，我除了有些灼伤并无大碍，但头发都被剃光，因为已经焦了。
我将山神庙发生的一切描述了一遍，七叔听完脸色大变，起身就出去了，病房内只剩下了我们四个。
“这事儿有点儿大了，这是白莲教惯用的手段，看样子白莲教要在船厂立堂口了！”
老道的伤没啥大事儿，已经换了件新道袍，原本就很猥琐的脸上，又长了几个大包，看着更不像啥得道高人了。
傅青聍靠着床头脸色阴沉，看了一眼赵青云。
“当年金丹教在直隶就干过这样的事，死了好几万人，最后老百姓挤破脑袋求符水，还把金丹圣母当成了救命菩萨，事后朝廷剿灭金丹教的时候，还有不少老百姓阻碍绿营兵清缴，愚民不可救药啊！”
赵青云叹了口气：“你太年轻啊！老百姓懂啥，无非就是想活着，朝廷如果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谁会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傅青聍眉头一皱刚要说话，我咳嗽一声拦住了话头。
“弄这么大规模的鼠患绝不是朝夕之事，我看孙河还有藏着的东西没说，等天亮再去审一下，不抓住这伙白莲余孽，船厂就消停不了。”
老道和傅青聍都点点头，冷月婵却不住地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不时干呕两声。
这功夫正好有个大夫进来给傅青聍换药，我忙问了一句：“大夫，我没啥事想去洗个澡换换衣裳，可以么？”
大夫笑了：“当然可以，你本来就该洗完再过来的，你身上衣服也都得烧掉，上面都是细菌。”
我一把拉起冷月婵，说了句去南马路洗澡，起身就跑出了医院。
船厂城最大的澡堂子就在南马路，是个老毛子开的俄国浴馆，船厂人都管那叫大池子。
我领着冷月婵一进去，堂倌立刻就迎了上来，我俩先去看了看衣服，每个人从里到外，买了身老毛子的衣裳和皮鞋，就都各自去洗澡了。
东北老毛子很多，洋教也进到了东北，这街上穿西洋衣裳的华人也是常见。
后半夜已经没人泡澡了，我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搓洗完了又将头刮了一下，这才出去，正看见冷月婵坐在一楼的长椅上等着我。
这丫头穿了一条紫色的长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还穿着黑色的长袜，头上戴着个黑色的绒帽，正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样子十分紧张。
我穿着深灰色的长裤皮鞋，白色衬衣，还搭着件西装，却并没觉得怎么难堪。
等我去结账，柜台告诉我，巡检司已经把账结了。
一出门就看见赵亮正蹲在门口，门口还拴着三匹马，原来七叔带着人连夜就奔了欢喜岭，让赵亮找到我立刻带我过去。
骑上马我才感觉到西洋衣裤的舒适，冷月婵不会骑马坐在我怀里，飘散的长发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是我第一次跟姑娘离得这么近。
马到欢喜岭天刚放亮，山沟的入口就已经有绿营兵把守了，我跟冷月婵走进山沟，看见不少大兵在撒石灰，等走到山神庙的时候才发现，原本就不大的山神庙，已经烧塌了，七叔、傅远山、还有两个武官正陪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搜集尸鼠尸体，那几口腐尸瓮内的液体还有残留，也被取样。
见我们过来，七叔和傅远山走过来满脸凝重。
“小雷子，昨晚你们可是立了大功，男施医院的高院长说，这老鼠和那缸里的毒水还有大量的鼠疫病毒，一旦泛滥，城里得死很多人，你们昨晚放火烧，是最有效的办法。”
我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傅远山说道：“傅大人，我和傅青聍已经破了瘟人香，正白旗兵站的时疫应该很快就缓解，不过很可惜，昨晚没能将养尸鼠的家伙抓住。”
傅远山哈哈大笑：“大侄子这就不错了，你可是救了千万人的性命，我已经具表上报了将军府和道府，给你们请功呢。”
这功夫巡检按照高院长的指点，将所有的鼠尸堆在了一起放火焚烧，那几缸毒水也都掺进石灰深埋在了地下。
可就在七叔准备收队的时候，一骑快马从谷口飞驰而入，马还没停住，上面的巡检就喊了起来。
“石大人，七家子昨晚又出事了，死了几个人，死得挺惨，道台大人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这巡检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心就一沉，因为七家子跟山神庙就隔着一个欢喜岭，昨晚死了人，死状很惨，难道昨晚有漏网的尸鼠窜进了七家子？那可就危险了。
七叔的脸色也大变，一把拉住正在跟学生说话的高院长，上马就往山谷外跑。
等我和冷月婵赶到七家子村口的时候，村口已经站满了乡勇，所有的马都拴在村口，七叔边往里走边喊了句：“小雷子快点！恐怕又是大事儿！”
不用七叔说我已经感觉到不对了，距离官道最近的院子不过两百米，远远看着院子外居然洒满了白色的纸钱，四根招魂幡插在篱笆墙上，在晨风中飘来荡去，看着异常诡异。
昨晚死人，现在就弄出这么多东西？
莫不是昨晚这家人就知道有人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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