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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项羽便跟着老人踏上了前往咸阳的路,这次一行人并不少,据老人讲,不日,丞相他们将在咸阳城对所有王孙公子进行公开考较,遴选储君,这是一项大事,很多老秦人听了后都在往咸阳赶,想要看看这一批王孙公子的风采。

闻言,项羽先是一愣,考较王孙公子?那应该就有那个暴君嬴政了吧?可这人少年时究竟是怎样的,似乎并没有什么记载,只有他年少继位,一直被太后和吕不韦把持国事,亲政之后以雷霆手段收拢权力,再就是统一六国,以及后来巡狩天下时的惊鸿一瞥,项羽苦思冥想着,却发现他对少年的始皇帝只有那个王座上的傀儡秦王的刻板印象,但具体其人如何并不知晓。

项羽倒是也没有任何的可惜的,毕竟不管这始皇帝到底如何,他的初心永远是借着大秦这面虎旗征战天下,最后在大秦将亡之时成为替代始皇帝的第二人!

四月初三,诸王子大考校正式开始。这日清晨,有爵的老秦人便络绎不绝地进了咸阳王城正殿外的车马广场,层层叠叠安坐在早已经搭好的圆木看台上,连同六国使节与尚商坊的富商大贾,满荡荡几近万人!来观考较的这些老秦人呢,虽有耕战爵位,然真正进过王城的却也实在没有几个,今日恰逢此等良机,他们一边满怀新奇地打量议论着王城气象,一边呢盯着正殿前一片黑压压的坐席,纷纷揣测考校之法,竟是人人亢奋不能自已。倏忽日上城角,大钟轰鸣一声,全场顿时沉寂下来。

随着司礼大臣的宣呼:“卯时已到!纲成君职司文考,伊始——” 考较正式开始!第一考为文事三考,有十个少年王子参与考较,他们均头顶三寸少冠,身着黑丝斗篷,腰间牛皮板带悬一支青铜短剑!个个英挺健壮,当即引来老秦人一片由衷地赞叹。

项羽扫了一眼,并没认出嬴政,便略有些意兴阑珊了。第一考:秦国郡县几何?有地几何?人口几多?

看在坐的几个少年王子红脸异议,答不出个所谓,项羽心中便不由嗤笑不已,同台比较的皆是如此庸才,难怪那暴君嬴政可以脱颖而出了,从本心上,项羽并不愿承认嬴政的才干,在他看来,这就是暴君嬴政好命罢了。

在成蛟突然挺身站起一拱手道自个儿可以答得人口土地,只是郡县记得不全后,项羽方投了一丝视线过来,再之后另一位少年王子自称赵政的表示自己可以全答之后,项羽方有了些兴趣,这秦国的郡县项羽自个儿亦能答出,这是因为之后他南征北战打遍秦国的过程中所了解的,现在这个少年王子亦能答出,相较那些庸才王子来说却不一般。更不用说在后来作答时,这赵政对于三百一十三县亦是如数家珍,如此记忆力怎不让项羽惊叹。只是也仅此而已了,能记得这些不过是记忆力好罢了,项羽心中对于武事考较要更为在意些。

第二考:秦国军功爵几多级?昭王以来秦军打过多少胜仗?

这一问跟军事有关,项羽亦在心中划拉着前世秦国所打的几场仗,虽未明言,但他亦是在跟场中的嬴政、现下的赵政暗暗较着劲儿,作为曾经的贵族子弟,他的底蕴也并不差这些王孙公子多少。是的,他已经知晓,这自称赵政的少年,当今的王上唯一的嫡子,便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位始皇帝了。

场中对答仍在继续,此时是成蛟作答,他已答全了两问。这时赵政霍然起身发言道:“胜不忘败。五大败战最该说!胜仗可忘,败仗不可忘!惟不忘败,方可不败。昭王以来,秦军首败于攻赵阏於之战,再败于王龁攻赵之战,三败于郑安平驰援之战,四败于王陵邯郸之战,五败于本次河外之战。五战之失,皆在大战胜后轻躁急进。五败铭刻在心,秦军战无不胜!”

项羽听得亦是恍然,他想起了曾经自己面对刘邦时的轻忽,鸿门宴上的心慈手软,被围垓下之时的英雄意气尽,犹自认为是天之败,非己之罪,岂不正如这少年时的始皇帝所讲处处失在自己的轻躁急进之上,满心以为刘邦不足为惧,自己实力足以吗。此时的项羽方才开始正视这少年的始皇帝。

接下来已进行到第三考:秦为法制之国,秦法大律几何?法条几多?

这题项羽亦是十分清楚,毕竟当时为了躲避帝国的追捕,他们一行六国人士可以说是把这秦律吃得透透的,连怎么钻空子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但这些王孙公子没有这个必要,他们能知道这一题的答案吗,项羽很是好奇。

成蛟答了出来:“秦法二十三大律,法条两千六百八十三。”但是对于纲成君后续问的二十三大律却是答不出来了。

纲成君直接点明赵政作答。赵政也不负所望,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一个个作答了出来,只是兴致着实不高,同他答第一题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应是听了秦王之前的口诏觉得这大考也没甚意思了吧,”项羽如是想着,原来在赵政悍然提出胜不忘败的理论之后,着实引起了一番热议,却在此时传来秦王口诏,言王子政此说不在大考之界,容当后议。大考继续,这之后,赵政便有些提不起劲了。

“王子可曾听说过《法经》?”在赵政将二十三大律一一罗列之后,纲成君饶有兴致地追问了一句。此问似乎重新激起了赵政的兴致,高声回答:“李悝《法经》,赵政只读过三遍,以为过于粗简。以法治国,非《商君书》莫属也!”

在得知赵政对商君书倒背如流之后,旁听考较的一位老臣厉声喝道,辞色极其愤然,“《商君书》泱泱十余万言,辞意简约古奥,虽名士尚须揣摩,少学何能倒背如流?大言欺世,足见浅薄!”

项羽反倒嗤之一笑,他对这些老古板也是向来不喜,在目前这些人里,难得能让他高看一眼的也就未来的始皇帝嬴政了。至于其他人,不好意思,霸王可不是什么垃圾都能看得上的,要知道上一世项羽的亚父范增,是可与后来的谋圣张良比肩的大才,其屡次劝诫也并未让项羽上心,只因为范增本人的武力太渣,又没怎么上过战场,所以在项羽翅膀硬了之后就很少肯听他的了。

但是在赵政昂昂背诵时,项羽的嗤笑与不屑逐渐变得正视起来。始皇帝就是那样一个人,哪怕现在的他仅是少年,但是没有人可以忽视他的风采与伟大,正如致力于取而代之的项羽,在经历了英雄末路的上一世之后,他也在修补改变,开始学习,他所选择的学习对象便是始皇帝,虽然商君书项羽曾经不屑学,但在亲历了秦楚两国的不同之后,在看到这年幼的始皇帝对商君书的推崇之后,项羽还是暗暗将当下听到的这些记在心里,准备下来仔细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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