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24729359" ["articleid"]=> string(7) "2817027" ["chaptername"]=> string(20) "第5章 一个故人" ["content"]=> string(10935) "不知不觉,夜己深。

县衙内府父女二人异口同声的长叹一口气。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这些两个人疲于奔命,支撑得很辛苦。

许知意看着眼前的女儿,孩子长大了。

他许沧之才智平庸,十五年老明经,只得了一个县丞。

他不怕人调侃,因为人人羡慕他,有个过目不忘的神童女儿。

许知意五岁写诗,十岁成赋,才名传到州府,破格录取她进了太学。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他倾尽全力托举爱子,希望她博个好前程。

女儿也勤奋好学,很少休沐告假,因此父女二人不常见面。

五年一晃,女儿的身量己经快到他鬓边高。

“知意,过两天你回太学去吧。”

许沧之道。

“父亲别赶我走,我想在这跟你一起分担。”

“你不过区区布衣,分得了什么担子!”

许沧之拒绝了。

疫情一发不可收拾,县里的水越来越深了。

“匹夫之责,自然能分匹夫的担子。

让我留在这吧。”

许知意嬉皮笑脸,想要蒙混过关。

“别以为你有点小聪明就能高枕无忧。

再耽误下去,别说来年入京,贡院的榜你都进不去!”

许沧之无视女儿的抗议。

“那有什么要紧,不考了便是。”

这回戳中许沧之的软肋:“竖子无知!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莫要为了这些事情耽误前程!

赶紧滚回去做你的事!”

许知意默不作声。

父母在,不远游。

年前她总觉得心有不安,脑子里有个声音让她回乡看看。

听闻澧县瘟疫,她便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澧县,值此关键时候,她怎么可能抛弃父亲,安心赴考?

许知意看着摇摆的烛火,倔强性子犯了谁也拦不住。

许沧之极为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眼下的事越来越复杂,一步不慎,抄家掉脑袋也不是没可能。

等这事了解再管她吧。

翌日黎明,鸡才叫了两声,就听见剑破苍穹之声,猎猎作响。

许知意揉揉惺忪的眼睛,开了房门。

原来是高参军在厅下练剑,立如松柏,婉若游龙。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剑锋逼人又不失观赏性,让她长了见识。

许知意不自觉的盯着看了许久,所谓家学渊源,如是也。

高家官拜兵部尚书,出过两任节度使,战场上的传说不可胜数。

高昉有这样好的剑法并不奇怪。

只是他鸡鸣三声就练完晨剑,单论这份勤勉刻苦,确实让她十分敬佩。

古人云,见贤思齐焉。

许知意也是个喜欢舞刀弄棒的,她扫了一眼屋里。

没有剑,就用昨天的这把短枪吧。

她回忆起高昉的姿势,以木棍作剑,挽了一个剑花,在房里舞了起来。

今天的剑舞得不错,高昉的心情也不错。

他屏气凝神,收了功夫。

正擦着汗,看见对面的窗上倒映出一个人影。

一个纤弱却富有韧劲的身影,举着长棍舞剑,那剑法套路正是自己刚刚才演过的。

他平日冷漠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丝弧度。

高昉认出了这人,正是这几日总是见面的许知意。

有一种美叫做美而不自知。

许知意便是这种人。

或许是她从小才学绝伦,过目不忘的本事过于突出。

众人,包括对她的父亲,对她期望就脱离了女德和色相。

她很少有时间打扮自己,多数是束发布衣,配上她白皙的皮肤,气质清雅如一樽初夏的水莲花,清香扑鼻。

看风景的人,如今成了风景。

当然,高昉知道她是美的,但美色对于他来说并不罕见,他自身也因生得一副好皮囊而徒增许多烦恼。

更深一层的原因,是许知意灯下顿首的样子,像一位故人。

昨天许知意孤军冲进长街,长缨枪作箭,怒射棺椁,倒有几分她的样子。

“大丈夫志在西方,好女儿甘上战场!”

高昉脑海里回忆起故人鲜衣怒马,纵情沙场的样子。

“臣力竭矣,不能护城。

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

她在城楼殉国的画面,犹在眼前。

这是他第一次甘称一个女人为英雄,也是最后一次。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如今明月落、斯人逝,相思痛肝胆。

他紧握剑柄的手,捏的发白。

一股悲伤的神色漫上他的眉眼。

“参军大人,老尚书的信。”

侍从的呼唤把高昉从回忆中拉出来。

“进屋看。”

一瞬,高昉的神色己恢复如常。

“尚书怎么说?”

这位侍从似乎是体制之人,知道些内情。

高昉一目十行,合上了信封:“不过是前晚的那些话。”

“老爷又强调了一遍,可见澧县的瘟疫,重要性越来越高了。”

高昉点了点头:“维正,你不妨细说说。”

名为潘维正的人,是高家的幕僚,他捏着山羊胡娓娓讲道:“卑职认为这封信里有三层意思。”

“第一,该管的事要管,不该管的事不能管。”

他继续讲:“瘟疫之事可大可小。

司户、司仓管钱粮、药物调配,而我们高家领着的是兵部的缺,因此这事不归我们管,我们也不能管。”

高昉示意他继续。

“但高家身居随州,领着二品大员的俸禄。

如果瘟疫的事情闹大了,我们又坐视不管,无论如何是交代不过去的。

因此,老太爷调了私家部曲来,为的就是防着灾民暴动,把造反这事,早早得淹在前头。”

高昉点头表示赞许:“第二层意思呢。”

潘维正继续说道:“这里面的第二层,就与南面有关了。

陛下登基之时,东南藩镇被两道节度使压制,仍然蠢蠢欲动。

虽然现在天下太平,但是南边的佣兵舍一刻不歇。

南边来的信里,几次都提到,面上的钱粮物资都在往南边涌,眼下澧县瘟疫,怕是调配不到正缺的物资。”

这句话说到了高昉心坎上。

行伍之人,对于有可能来临的腥风血雨,有超乎常人的敏感和首觉。

为了国防安定,他必须控住这里的物资。

澧县的灾,他想救,但是不能救。

“那么第三层意思呢?”

高昉继续问道。

“老太爷是让他们放手去干,想看看各有司衙门到底有什么本事。”

潘维正西十有六,到底老辣些:“卑职妄断,还望参军大人莫怪。”

“无妨。”

高昉挥手免礼,“无为而无不为,有时候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二人相视一笑。

还未等笑容敛去,许沧之带着女儿来议事了。

“参军大人,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许沧之依旧风尘仆仆的样子,官僚迎来送往的客套话己成习惯性动作。

“尚可。”

高昉的态度还是随和的。

许知意是极聪慧的。

她想起今早瞥到的一句话,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因为“无为”,所以不会招致失败,因为不勉强作为,故不会遭受损失。

昨晚她敛住心神,细细思索,也悟出些道理。

高家位列三公,不肯插手瘟疫的事,明哲保身才是情理之中。

不过现在有了高家坐镇县衙,灾民造反是不能够了。

只要稳住后方了,其他的事,可以慢慢思量。

“十分感激大人雪夜来援。

有您坐镇,大疫虽然难治,但来日方长。

草民代表全县百姓向大人叩首。”

许沧之的话,有七分客套,三分坦诚。

高昉笑了。

她是比普通举子多了几分聪明。

许知意因才名被被太学破格录取,他也是知道的。

州府上下推举的童生,也代表了一州仕途的希望。

新帝改制科举,许知意同为女流,这独一份的意义就更加重要。

也因此,她在澧县瘟疫一事中前后奔走,并不为人阻拦。

这位早有学名的童生,等同于八品官僚。

高昉从案上拿出一本书。

“这本书还请许大人转交医学博士张伯道”,许知意代父接过,定睛一看,原来前朝名医所著的《诸病源候论》。

这种传闻中的医术,除了皇家图书馆有可能收录,再有就是世家大族才有。

“治疫任务重。

我等军旅之人不通医药,还望此书能添些助力。”

谁都不能算尽天机,祖父让他担着这宗差事,他也殚精思索过,怎样才能尽量中立地帮助澧县度过难关。

“下官感激不尽!”

座上之人,确实是最大限度地实行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道理。

高昉带来的这本书,威力堪比一座粮仓,确是雪中送炭。

只是还有件事,许知意猜测高昉什么时候过问。

那就是澧县县令去了哪里?

前几日,县令说去州府求援,自此没了消息。

因此才让父亲代管一县之事。

许沧之也想到了这遭:“还有一事要禀告大人。”

“你们的县令去哪了?”

“下官所说正是此事。

本月十五日,县令大人便外出求援,至今未归。

县里派了十名衙役去找,一点儿踪迹也没寻到。

还请大人示下。”

‘“沿着官道一路都找过了吗?”

“是。”

高昉不置可否的神色,让人摸不清楚情绪。

“维正,带两队人,一队沿着官道往州府找,另一队沿着海岸线和有瘴气的林子里找。”

“卑职遵命。”

侍从带着贴身卫士鱼贯而出。

交代完正事,高昉神色又恢复如常,温和俊秀的眉眼中夹杂一丝冷漠,口中又是关怀的话,让人捉摸不透。

“许大人衣着单薄,还要多加衣。”

奴婢鱼贯而入,托盘上放着两件大氅,还有精致的汤婆子。

来自上级的礼物,让父女二人受宠若惊。

士族大家身居高位,做事又滴水不漏。

确实让人拜服。

对着这位太学前辈,许知意总觉得心绪起伏得比平时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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