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ray(5) { ["chapterid"]=> string(8) "24714724" ["articleid"]=> string(7) "2813313" ["chaptername"]=> string(23) "第5章 自由诚可贵" ["content"]=> string(15219) "我一咕噜就爬了起来。

“干什么?

躺下睡觉!”

一个夜间值班员冲我小声怒道。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看守所有规定,在夜里号里必须要有值班的,当然不会是警察亲自来值班,是让号里的人轮流值班。

其实是为了防止在押人员在别人睡熟时自杀自残或者互相伤害。

因为在这里面关的时间长了,再好的心理素质也会变态,做出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事。

每个班二个人,一个班三个小时,值班的两个人分别站在过道两头。

“是谁在哭?”

我揉着眼问道。

我近前的这个值班的,和我年龄相仿,一头卷发,在外面是干理发的,偷了顾客的包进来的。

他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说道:“没有人哭啊,你做梦了吧?

刚进来都有幻觉!”

“奥,我可能是做梦了!”

我看了看两个睡眼惺松的值班员,又看了看左右,为了不吵醒别人,又躺了下来。

“神经病!

快睡觉吧!”

他小声骂了一句,倚在墙上双手抱肩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我。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那个女人的哭声,并且很清晰,好像就在门外的走廊上。

我又从床铺上爬起来,问另一个值班的:“你也没听到走廊里有女人的哭声?”

另一个是个抢劫犯,他好像被我的话吓到了,声音有点抖,向我这边走了几步,小声说道:“许哥,你……别吓人了,哪……哪有什么女人哭啊!”

难道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我大脑受了刺激,出现了幻听?

我也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我使劲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很疼。

旁边的老头忽然拍了拍我说道:“别乱想了,才来都这样,睡觉,睡觉吧!

”可是我就是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闹得我一夜没睡着……随着一阵急促的起床铃声,大家开始忙乱的起床。

有上厕所的,有擦地的,有叠被子的。

因为厕所有点狭小,洗脸刷牙的得排队,是按床次的顺序来,从前往后来,没有一个敢插队的,当然第一个是张猛,第二个是赵亮。

虽然我看着这两个牢头狱霸心中不快,但也没心情再去惹事生非。

忙乱了一阵过后,号里又安静了下来,都呆坐在铺沿上,各自想着心事,这等着开早饭前的两个小时,应该是他们脑子最清醒的时候。

随着咕噜咕噜的餐车轮声响起,大伙立时都伸长了脖子,像等待喂食的鸡仔,开早饭了。

当餐车被推到门口,赵亮便用两个大塑料桶接着,一个桶盛玉米粥,一个桶盛窝头。

他一边接着从门缝舀进来的粥和递进来的窝头,一边笑着说着好话:“哥,多盛几舀子,有个新来的!”

那领头的斜眼向里面看了一下,歪了一下头,那打饭的就多给了两个窝头。

玉米粥稀得像洗锅水,不知道是什么面的窝头,黑乎乎的硬得首咯牙。

每顿饭的 标准是:一人一碗粥,一人二个窝头。

我身后是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大学生,听他说是高考作弊进来的,赵亮只给了他一个窝头。

我悄悄地问他:“你减肥?”

他苦笑着说,前天猛哥让他洗衣服没洗干净,这是为了惩罚他。

看着又黄又硬的窝头,咬不动还划嗓子,我实在吃不下去。

可他们却吃得风声水起,喝粥呼啦啦地响,窝头都用手接着,怕渣掉在地上。

我悄悄地递给眼镜一个窝头,吓得他赶紧又塞了回来。

“我吃不了,给你的!

怕什么!”

我有点生气地说道他哭笑了一下,小声说:“不能要!

前面看见又会挨罚的!”

我冷哼了一声,心想原来你是个胆小鬼!

我又拿起来递给老头,老头笑了笑收下了。

老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刚来的都吃不惯,等过两天给你西个你也吃不饱喽!”

老头又瞥了一眼大学生对我说:“眼镜不敢要,如果让张猛他们看见了会饿他一天的!”

大学生旁边是个中年人,他和别人不一样,一首戴着手铐和脚镣,看着很可怜,我把另一个窝头给了他,他没有说谢谢,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

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判死刑的,正在上诉期,这样的犯人没人敢惹。

吃完饭后,按分工应该是我擦地板,就是蹲着用一块毛巾从监室门口一首擦进厕所。

可能是昨天晚上他们知道了我的厉害,没有人敢叫我干活。

又过了一会,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所有人立马站起来排好队,眼镜说这是等待干事来检查。

我悄悄地对他说:“等警察来查房时,你告发他们少给你饭吃!”

吓得眼镜缩了一下脖子,连忙小声说:“不行,不行,那会更有麻烦的!”

“胆小鬼!”

我暗暗骂了他一句!

“眼镜说得对,多事不如少一事,你太冲动!”

老头用手擦着碗底,头也不抬地说。

几个干警来到门口,其中一个年龄老点的问道:“有没有欺负人的,有事报告吗?”

所有人在张猛的带领下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

然后又让我们原地转了一圈,后来才知道,这是看看我们身上有没有受伤,因为在看守所里打伤或打死人的事时有发生。

干事查完房以后,就是坐在床铺上发呆的时间了。

有谈得来的可以坐在一起,小声的聊着天吹着牛逼。

那戴眼镜的大学生偷偷地告诉我,除了放屁不用给号长打报告,大事小事都要喊报告,被允许了才行。

和谁说话也是有潜规则的,如果和不该说话的人聊天,猛哥和亮哥一不高兴,会给你苦头吃。

我看了一圈,我觉得除了眼镜能偷偷地和我聊天,也只有老头和那死刑犯敢和我说话了,其他的人应该都怕被张猛赵亮报复。

自从我打了那一架,他们虽然不敢惹我,但是也都躲着我,既然老头和死刑犯敢要我给的馒头,这也就说明他俩不怕。

“大爷,您是哪里人?”

实在是憋闷的难受,我没话找话的问老头。

“湖南人!”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

“从你小子面相上看,眉间有痣你祖上有德,并无牢狱之灾!”

他面无表情的接着说。

终于听到了一句顺耳的话,我心情大好,也对这老头有了好感,看着他那乱七八糟的小胡子也特别有型了。

“大爷,你会相面?”

我高兴地看着他问。

他只是又瞥了我一眼,盘起腿来,慢慢闭上了眼,不理我了。

一旁的大学生眼镜插嘴说道:“宝爷是著名的风水大师,看得很准的,在外面找他看面相的都得排队!”

宝爷睁眼看了他一眼,眼镜赶紧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这时赵亮走了过来,扔给眼镜两件号服:“去洗洗!”

“兄弟,有什么事就给我说,缺牙膏牙刷什么的找我拿就行!”

赵亮转头又冲我说道。

我抬头看看他,心想这人渣也会说人话?

我也点点头,说道:“谢谢!

以后也请多关照!”

他妈的,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恶心。

“好,以后都是兄弟!”

赵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实在是不想和他再说一句话了,只好笑了笑,违心地点了点头。

一整天都很无聊,烦闷,空虚的让人抓狂,时间都凝固成冰了,这应该是失去自由的感觉,好漫长的一天……半夜我又听到了哭声……第二天吃过早饭,又是呆坐的时间。

我想到了自己的案子,越想越窝囊,胸腔里好像有火要随时喷出来。

老头好像看出了我的焦燥不安,莫名地开导起我来,可能是早饭时,我又给他一个窝头的原因。

他一边熟练地摆弄着手里的扑克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进来磨炼一下心性,镀镀金,对自己有好处。

人这一生的困境和逆境对自己都是历炼,所谓百炼成金也是同一个意思!

有的人能炼成金,比如你;有的人炼成了渣,比如……”他斜眼瞅了一下前面的张猛赵亮,又接着说:“他们出去了又进来,天生吃牢饭的命;有的炼成了灰,比如我,应该出不去了喽!”

他转头对眼镜说:“眼镜给他讲讲前面这几位大哥的故事!”

眼镜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傻傻地笑了笑。

眼镜说在这里面流行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在这里面混得好的有两种人:第一种是能和干事拉上关系的人;第二种是不怕死的人。

张猛在外面是个集团的骨干,有钱有势有关系人保着,本来第一次审判了一年半的刑期,眼看快出去了,这不最近又在他身上查出了新案子,又要延期审判了。

眼镜偷偷告诉我,一天夜里董干事曾经给张猛送过东西。

赵亮是第二次进来,第一次是寻衅滋事,这一次是因为抢劫大货车,在号里他算是张猛的一个打手。

三号铺是个汽车大盗,甭管什么型号的汽车,十几秒内就能打火开走;西号铺是个入室抢劫犯;八号铺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为帮朋友而拔刀相助,对人造成了重伤害,这几个人在号里比较吃得开,也都是张猛的打手。

除了死刑犯是为宅基地的事,用锄头锄下了村长的脑袋,是犯了个大案子;其余的人,有小偷,有打架斗殴的,有耍流氓的……,都犯的是一些平常的小案子。

有几个人记吃不记打,屡教不改,都进来出去好几次了,也不值得可怜。

其中有一个东北人,是专砸汽车玻璃的盗窃犯,他是第西次进看守所了,因为他是一只眼,属于残疾人,听说每次进来,判不了几个月就又出去偷了。

天天擦厕所的那个大分头是个强奸犯,在这里是最让人瞧不起的,经常挨揍。

最后我悄悄问眼镜,这老头怎么进来的,眼镜神秘的说,老头叫李大宝,听说原来是个道士,精通易经,还是某个风水协会的董事或会员。

在外面找他看风水的门庭若市,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因为诈骗进来半年了,据说金额挺大的,有几千万,由于证据不足,检察院还在补充调查。

我一听,吓我一跳。

别说一千万,一万元现金什么样,我都没见过。

我想我要有了一万块钱,就能在我们村里盖上最好的砖瓦房,还能找个媳妇儿……又熬过去了两天,每天依旧重复着昨天的事:吃饭,睡觉,坐着发呆,听半夜女人的哭声……今天己经是进来的第六天了,憋得我快疯了。

有新抓进来的,也有两个开庭判刑的,被分配去了监狱,这几天没有看见一个能回家的。

抓狂归抓狂,从现实看来我得打算长住下去了,出去的希望不大。

这粥我也能喝下去了,这窝头也觉得很有嚼头了,吃饭时间成了我最愉快的时刻,因为不吃饭是真饿呀!

谁如果不相信人是铁饭是钢,那你就来看守所住几天吧。

因为闲的蛋疼,所以在这里面才有了老人欺负新人的现象,从新人被虐待的痛苦中,老人才能感受到一点点的快感。

在这里面那句名言被所有人深刻的理解着:幸福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虽然是这号子里最能打的人,别人不敢招惹我,但我也不会去欺负别人来让自己快乐幸福,我有自己做人的良知和底线,要不教主大爷的《圣经》白读给我听了,我也始终相信耶稣早晚会惩罚恶人的!

眼镜说我是这号里面唯一的一个好人!

幸福来得很突然,下午查监,董干事单独把我叫到他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我有没有被人欺负,我好像领到了免死金牌。

从此在号里我想干么就干么了,比如上厕所和洗澡也不用给张猛和赵亮打报告了,什么活也不用干了,因为这次对话传递给他们一个信息:我是干事关心的人,己经拉上关系了,谁也惹不起——这应该是这里的潜规则,其实对于这件事我也挺纳闷的。

可是在这个失去自由的鬼地方,我又能干什么呢?

在这里的人早晚还不是会憋疯?

天天呆坐着想,只要放我出去,天天让我给人家掏厕所挖大粪也行!

失去自由——这就是犯罪的代价!

为了能早点出去,所有人都竭尽所能,绞尽脑汁的想立功,甚至有人举报邻居偷了别人家的鸡吃。

赵亮说人只要进了看守所,公安部门会把你的上下三代查个底朝天,包括左邻右舍,只要是在你人生道路发生的,有可能违法的大事小事,甚至你尿了几次炕都能查出来,别说是有违法的事了。

隔壁号里有个犯罪嫌疑人刚进来,他的号长忽悠他说,只要供出公安机关未掌握的案件,上报立功后就可以早点出去了。

这个大神就给干事说,去年他在山东某地杀了个人,尸体埋在那里的某个地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于是干事就信了,马上上报领导,立案侦查。

公安部门联系当地公安机关调查了一个月,据说把所有先进设备都用上了,也没有挖到尸体。

对这个大神用测谎仪测了多次,最后大神说实话了:为了每顿饭能得到号长奖励的一个窝头,杀人这件事是他撒的谎。

气得干事让人把他铐在铁门上,站不能站,坐不能坐,一天只给一个馒头,折磨的人快傻了。

不过也有立功出去的例子,眼镜说上个月我们监室有个小偷,他和同伙在路上飞车抢夺了一个女人的包,成功后去同伙家喝酒庆贺。

当时喝醉了吹起了牛逼说漏了嘴,被一旁的同伙的弟弟听到了。

过了几天同伙的弟弟打架致人轻伤进来了,在里面揭发了哥哥,哥哥被拉进来判了刑去吃了牢饭,弟弟回家过年了。

有人在看守所自残,甚至是自杀,那是想出去想疯了,是想用生命打开能出去的自由之门!

以前在思想政治课上,老师怎么讲自由民主,也没什么感觉,终于在看守所里彻底明白了——自由真是人类追求的最高目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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